以死抗拆的意義

在過去八個月的每天晚上，村民圍繞著祝國寺村組成防護圈，以阻止拆遷人員破壞它。四年前，政府官員說，成都市正在向周邊擴展，這個村莊不得不讓路。

“他們指著我家作坊說要拆掉，于是我姐姐爬上屋頂說：‘你們想拆就拆！’”唐慧琴（音譯）女士回憶道。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回憶起自己的姐姐將柴油澆在身上，以迫使拆遷人員離開。如此16天后，姐姐死了。

在過去的五年中，中國至少有39位農民采取此種激烈的抗議形式——他們寧死也拒絕放棄自己的財產權利。這僅僅是從中國的新聞報道和人權組織的資料中拼湊出的不完全統計，但仍然明白無誤地提醒著人們，中國新的城市化浪潮，伴隨著多少強大的國家和倔強的農民之間的暴力斗爭。這次自上而下的浩大工程，不同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或是21世紀初，彼時農民自發地向城市遷移。

過去的農民為了在城市得到報酬更高的工作而離開他們的土地。如今仍有許多人這樣做，但越來越多的農民是因為官員急于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而失去土地。在中國大城市的邊緣，這種緊張局勢尤為嚴重——拆毀城市的歷史中心并將土地賣給開發商后，政府官員如今將目標放在郊區，就像成都這樣。

在還有其他征地案件的情況下，成都市政府官員拒絕發表評論。但根據村民提供的契約和信件，大多數人被許諾提供9000元每畝的補償金。這在他們看來是不夠的，因為金額只相當于未來幾年的收入。然而祝國寺的村民們并沒有自殺，他們選擇了直面當局——接踵而至的是被警察包圍，被一一拉出“陣地”，被毆打。

在一片混亂之中，政府尚在討論促進城市化的新政策。一項旨在加快城鎮化進程的規劃原本會在今年早些時候推出，但出于對已經引發的社會緊張的擔心而終于被推遲。新的措施正在考慮增加對農村居民財產權利的保護。

在中國，至少自公元前三世紀起自殺就作為一種政治主張存在，詩人和政治家屈原便是投江自盡。而自焚在歷史上一直是由僧人和道士踐行，如今也作為一種抗議形式而為人所模仿。

“這符合歷史規律，”在上海自殺研究和預防中心，埃默里大學精神病學教授邁克爾·菲利普斯說，“這是一個杠桿，能有力地改變那些你原本無法影響的強權。”

其實這些自殺事件的影響是無法衡量的，而且沒有證據表明在類似情況下負責土地征收的官員受到了懲罰。《南方周末》分析了從2008年到2010年的8例以死抗拆案件，發現所有的負責官員仍在自己的崗位上。

一位社會活動人士認為，正是唐女士等人的勇氣，刺激著政府打擊腐敗的信念，也迫使他們重新思考城鎮化的道路。例如在成都，雄心勃勃的城鎮化推動者——市委書記李春城落馬了。

“我姐姐的犧牲帶來了變化，”唐慧琴說，“現在他們不敢肆意拆毀房屋，至少在這里，出現了更多的商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