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國演義》是毛澤東終生都喜歡讀的書。
毛澤東早在1906年(十三歲)就接觸到《三國演義》。他少年時代是韶山沖公認的“三國迷”。從少年時代到人生結束,毛澤東至少讀了七十年《三國演義》。
沒有人像毛澤東那樣善于運用三國故事,縱橫捭闔,賦予《三國演義》以時代含義,傳播他深刻的思想。
從小就是“三國故事大王”
當少年毛澤東識的字夠他看一些簡單的故事書時,他便弄到一些他大致能看明白的小說。在他住的那個小村莊里,書是極少的。大家都愛看的,是《水滸傳》和《三國演義》這兩本小說。毛澤東對這兩本書入了迷。在農忙中,一有空閑他就讀這兩本書。
毛澤東的父親毛順生把兒子送到韶山井灣里,拜堂兄毛宇居為師,在毛宇居開設的私塾里讀書。有一次,毛宇居講完《增廣賢文》,讓學生反復誦讀、背熟。此時毛澤東正在偷看《三國演義》,毛宇居背著手踱了過來,毛澤東連忙用《增廣賢文》蓋在《三國演義》上面,搖頭晃腦讀了起來。
1910年,毛澤東去縣城的東山學堂讀書,他把雜物卷成一捆,扎到扁擔的一頭,另一頭系著一個籃子,里面裝著他的兩本寶書:《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在東山學堂,他講三國頭頭是道,被同學們公認為“三國故事大王”。
毛澤東在東山學堂拼命用功學習,五個月后,成績突飛猛進。他驚喜地發現,隨著學業的進步,自己現在看《三國演義》和《水滸傳》比以往容易多了,理解得也比以往深刻。
少年毛澤東認為《三國演義》是歷史,孫琴安在《毛澤東和中國文學》中說:“少年時的毛澤東一直是把《三國演義》當作歷史來讀的,并認為通過這本小說可以了解三國時期的歷史,因此,他對《三國演義》等小說都讀得非常認真,絕不是泛泛而讀,只作消遣。”
李銳在《毛澤東的早期革命活動》中曾說:毛澤東在讀《三國演義》等舊小說時,“極其用心,也像讀正課一樣,打上圈點等記號,或寫上批語,這是他一直保持的一種優良的讀書習慣”。
1918年,毛澤東在《倫理學原理》一書上做了一萬兩千字的眉批。其中涉及三國史論,稱“……吾人覽史時,恒贊嘆戰國之時,劉、項相爭之時,漢武與匈奴競爭之時,三國競爭之時,事態百變,人才輩出,令人喜讀。至若承平之代,則殊厭棄之。非好亂也,安逸寧靜之境,不能長處,非人生之所堪,而變化倏急,乃人性之所喜也”。
至少讀了七十年《三國演義》
1928年,毛澤東率部在井岡山打游擊。他們經常神出鬼沒地打土豪劣紳。一次,毛澤東想到土豪家里去看看是否有《三國演義》一類的書,一個農民告訴他:“沒有了!沒有了!昨天共了產。”毛澤東聽了,只得遺憾地作罷。
不久,毛澤東的部隊在攻打井岡山附近的茶陵縣高隴圩時,闖進了譚延闿的老家。在譚家的藏書中,毛澤東得到了一套《三國演義》。雖說這是他早年多次讀過的書,眼下再讀卻別有新意。
據賀子珍回憶:1929年前后,在井岡山的艱苦生活中,讀書也許是毛澤東最大的樂趣了。他的衣服口袋里常常裝著一本書,有點兒空閑就拿出來看。所以,后勤部門為他做衣服,根據他的意思把上裝的兩個口袋做得大大的,好往里面裝書。在中國古典小說中,他最喜歡《紅樓夢》《水滸傳》和《三國演義》。他的記憶力很好,看過的書都記得很清楚,而且善于汲取有用的東西,加以應用。
后來,賀子珍聽說有人詆毀毛澤東,說他指導革命不是用馬列主義,而是用中國的舊小說《水滸傳》和《三國演義》。賀子珍毫不客氣地反駁說:“這種說法不對!我們的黨領導土地革命,是受到了俄國十月革命的影響,是用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作指導的。當然,毛澤東是很熟悉中國的歷史的,常常引用歷史上的一些典故作為今天工作的借鑒。古代的文學作品,如《三國演義》《水滸傳》等著作中的人物及事件,也常常被他引用來借古喻今。這些發生在古代中國土地上的事例能夠為中國的革命所用,這不是很正常、很好的事情嗎?有什么不對呢?”
1932年1月,在那次批評毛澤東“機會主義”“狹隘經驗論”的贛南會議之后,毛澤東病了。他帶著賀子珍以及警衛班十三個人到東華山去,在東華山住了五十多天,毛澤東在世外桃源般的東華山埋頭讀書,津津有味地讀《三國演義》。
汪澍白編著的《毛澤東思想與中國文化傳統》一書中說:“1932年臨時中央到達根據地,不但剝奪了毛澤東的軍事指揮權,而且在《革命與戰爭》等刊物上發表文章,從理論上對他進行批判。教條主義者嘲諷他的軍事路線是‘把古代的《三國演義》無條件地當作現代戰術’。”
20世紀60年代,毛澤東曾多次這樣說:1935年前后,當時黨內有同志說我打仗的方法不高明,是照著兩本書打的,一本是《三國演義》,另一本是《孫子兵法》。其實,打仗的事怎能照書本去打?那時,這兩本書我只看過一本——《三國演義》,另一本《孫子兵法》當時并沒看。
1960年12月25日,是毛澤東六十七歲壽辰,他在與部分親屬和身邊工作人員聚餐時,又談到了這件事。他說,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他先后受到過三次大的處分。“那時我沒有事情做,走路坐在擔架上,做什么?我看書!他抬他的擔架,我看我的書。他們又批評我,說我憑著《三國演義》和《孫子兵法》指揮打仗。其實,《孫子兵法》當時我并沒有看過,《三國演義》我看過幾遍,但指揮作戰時,誰還記得什么《三國演義》?統統忘了。”
因為愛讀《三國演義》和《水滸傳》,長征行軍途中,他讓警衛員去給自己找這兩部書,以致引起誤會,鬧出警衛員取來“三鍋”“水壺”的笑話。
喜民編著的《璀璨的星系》中提及:長征途中,有一次,毛澤東隨身帶的書看完了,到一個村子駐扎后,他對警衛員講:“你去給我弄‘水滸’和‘三國’來。”警衛員找到一戶讀書人家,說要借水壺和三鍋用。老先生看了看他,知道他是為窮人打天下的紅軍,就把自己正用的水壺借給了他,并說家中沒有三口鍋,只有一口,且自家每天都得用,實在騰不出來。
警衛員謝過老先生,提起借來的水壺去見毛澤東,一進門就說:“主席,水壺拿來了,三鍋沒找到。”毛澤東抬頭一看,禁不住笑了。他把警衛員叫到身邊,耐心地告訴他:“我要的不是燒水的水壺,也不是燒飯的大鍋,而是中國的古代名著《水滸傳》和《三國演義》。這是兩部古書。”說罷,他拿來一片紙寫出這兩部書的書名,交給警衛員,告訴他今后要注意學習,干革命可不能鬧笑話呀!
1942年,鄧寶珊將軍在榆林時期,常和部下討論毛澤東在他的著作中闡明的觀點,認為毛澤東精通辯證法,對問題看得遠、看得深。他還說毛澤東學問淵博,讀書很多,住的窯洞的書架上有馬、恩、列、斯著作,也有《三國演義》《紅樓夢》等古典文學作品。
毛澤東很注意別人研究三國的成果。20世紀50年代末,他在《北京日報》上讀到作家吳組緗的《關于〈三國演義〉(三)》,就吩咐秘書去找前面連載的兩篇文章來看。
1965年12月21日,毛澤東在杭州一次講話中說:“我們的元帥、將軍,沒有幾個大學畢業的。我本來也沒有讀過軍事書,只讀過《左傳》《資治通鑒》,還有《三國演義》。這些書上都講過打仗,但是打起仗來,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我們打仗,一本書也不帶,只是分析敵我斗爭的形勢,分析具體情況。”
俗話說,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但在20世紀70年代,毛澤東患老年性白內障,仍然堅持讀《三國演義》,經常在書房里翻閱各種版本的《三國演義》,有平裝的也有線裝的。
毛澤東晚年在游泳池的書房里,除存放著多種平裝版本的《三國演義》外,還放有兩種線裝木刻大字本的《三國演義》。他在生命的最后幾年里,常在書房翻閱這兩部書。
“做干部工作的同志,要看《三國演義》”
據毛澤東的兒媳邵華說,1939年,毛岸英和毛岸青在蘇聯學習時,毛澤東曾兩次托林伯渠寄書給他倆,其中有《精忠說岳傳》《三國演義》《水滸傳》《官場現形記》等。
20世紀40年代,毛澤東說:干部們要看《三國演義》和《水滸傳》。1942年,他向全黨發出號召:“做干部工作的同志,要看《三國演義》和《水滸傳》。”那時,延安和晉、冀、豫解放區都先后出版了《三國演義》。
皮定均將軍讀的第一本書,就是劉伯承送給他的麻紙本《三國演義》,石印,每頁中間對折,一本書比一塊磚頭還重。這部《三國演義》跟著皮定均轉戰南北,一直到中原突圍后還帶在身邊。
徐海東在去華中新四軍就職前,向毛澤東辭行。當他說到在馬列主義學院讀了一些書時,接著說道:“只是你說的那三部小說還沒有看完呢!”毛澤東問:“什么三部小說?” 徐海東說:“《三國演義》《水滸傳》和《紅樓夢》。”毛澤東聽了,哈哈大笑。
曾與李維漢、羅章龍等人步行憑吊
魏都舊墟
1918年8月,毛澤東和李維漢、羅章龍等人離長沙赴北京,為赴法國勤工儉學進行活動。當火車到達河南郾城時,因沙河漲水,鐵路淹了十幾公里,他們便在漯河車站宿了一夜,第二天乘坐臨時車輛到許昌,在那里停留了兩天。許昌是三國的魏都,雖然舊城荒涼,毛澤東還是很感興趣,建議大家去看看。他們向當地一些農民了解了魏都的情況,知道舊墟在郊外,就冒著酷暑,步行前往憑吊魏都舊墟,并作詩紀行。
據當過毛澤東衛士長的閻長林回憶,1947年前后,在轉戰陜北的艱苦斗爭的日子里,毛澤東充分利用行軍打仗間隙的時間學習。他對戰士們說:“你們的文化低,讀理論書有困難,可以先看《水滸傳》《三國演義》《紅樓夢》等小說,引起讀書興趣,文化水平提高后再慢慢讀理論書。”
1953年2月23日,毛澤東視察南京紫金山天文臺。他登上天堡城,對陳毅說:“當年諸葛亮曾對孫權說過‘鐘阜龍蟠,石城虎踞’的話,用以概括金陵形勢。龍盤虎踞,就是指紫金山像條龍蜿蜒而來,南京城像老虎似的踞在那里。今天,這個形勢依然如故也!”
“孔明一出場就神氣十足”
1947年12月21日,毛澤東在陜北米脂楊家澗,對晉綏平劇院演出隊做了《改造舊藝術,創造新藝術》的講話。他說:“歷史本來不是帝王將相創造的,而是勞動人民創造的,可是在舊戲中,比如孔明一出場就神氣十足壓倒一切,似乎世界就是他們的,勞動人民不過是跑龍套的。”
1948年11月15日,毛澤東為新華社起草了《中原我軍占領南陽》電訊稿,開頭指出:“在人民解放軍偉大的勝利的攻勢下,南陽守敵王凌云于4日下午棄城南逃,我軍當即占領南陽。南陽為古宛縣,三國時曹操與張繡曾于此城發生爭奪戰。”
1949年6月,北平電影制片廠攝影科的侯波和徐肖冰,一起去香山雙清別墅毛澤東的住處,為他拍照。毛澤東見了侯波,問她家鄉在什么地方,侯波回答是山西省夏縣。毛澤東笑著說:“啊,你是關云長的老鄉啊!那是一個好地方。”
楊尚昆在1986年9月5日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召集的一次座談會上回憶說:毛澤東外出到哪個省縣,總要預先將該省志及縣志都翻閱一下。見了省里和縣里的干部,他總要先講講玩笑話。比如到石家莊附近的正定,他就講,趙子龍是你們這里人,你們知道不知道?到河南,他就講關云長不是山西人,是河南人;說關云長本不姓關,因為在河南有了人命案,逃往山西,到了潼關,人家問他姓什么,他一下子說不上來,一看這里是潼關,就說我姓關。
據毛澤東當年的警衛員回憶:20世紀60年代初的三年困難時期,毛澤東在處理繁雜工作之余,迷上了小人書。他的案頭床邊擺著《三國演義》連環畫,時常拿起來看,有時一連幾天反復看。一天,他看過連環畫,就給衛士尹荊山講赤壁大戰和彝陵之戰。說孫劉聯合,一把火燒了曹操,燒出一個三國鼎立。劉備犯了錯誤,被火燒連營,死在白帝城。諸葛亮臨危不懼,安居平五路,穩定了蜀國局勢。他講這些故事似有所指又無所指,影影綽綽,撲朔迷離,至今尹荊山都沒想透。毛主席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他很欣賞“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語,說這符合辯證法。
(責任編輯/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