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雞

我左手抱著一只紅公雞，五斤重，右手抱著一只烏骨母雞，三斤半。

我往雞市場一站，就圍過來一群雞販子。

紅公雞長得威武，羽毛漂亮，土生土長，所以沒肉雞那么重。烏骨母雞，雖骨瘦如柴，但可以入藥。我對雞販子們說：“兩只雞，兩百塊！”

眾人一陣搖頭之后，有人說：“我只買公雞。”

也有人趁機說：“我只買母雞。”

我回答：“兩只雞，兩百塊，不能少。”

那些雞販子就笑著說這孩子估計不會賣雞，單賣就不知道怎么賣了。

我為什么要單賣呢？兩只雞一起賣，兩百塊，不用算，不用找零，多好。再說，這兩只雞本來就非常要好，它們一起捉蟲，一起玩兒，我為什么要拆開它們來賣呢？

雞販子們大概覺著貴了點，紛紛離開了，有幾個走出好遠還回頭瞅一眼。我心想，不用你瞅，我自己知道我這是好雞，兩百塊，絕對值。

站在炎炎烈日下，懷抱兩只雞，我開始覺得雙臂有些麻麻的，好像胳肢窩也冒出了汗。不過，我一定得等，等一個合適的人買走我的兩只雞。兩只雞就是兩百塊，兩百塊就可以讓弟弟穿上新衣服，就可以給弟弟買新書包和新文具盒，還有橡皮尺子轉筆刀之內的。如果可以，再給弟弟買一雙棉鞋。

嘀嘀嘀！一輛豪華的轎車停在我面前，從車里伸出一顆肉肉的腦袋，他問：“小朋友，你的雞怎么賣？”

“兩百塊！”

“貴了吧？”

我正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呢，旁邊一個過路人嘟噥著，這年頭，開奧迪車的老板也會討價還價，真是稀奇事兒。

那顆肉肉的腦袋縮了回去，然后車門開了，一個肥肥的大肚子就從車上腆著走到我面前。一只厚厚的手接過我左手上的公雞，在空中顛了顛，公雞撲打著翅膀，碎雞毛飛了一地。

“要兩百？這只，一百五，賣不賣？”

一百五？這位開車的胖男人估計聽錯了，我說的兩百其實是兩只雞，不過，照這么算，兩只雞恐怕不止賣兩百。那樣的話，多出來的錢我就可以給弟弟買幾十個本子。但是，如果我的烏骨雞賣不了，弟弟上學的錢又該怎么湊呢？見我遲疑不語，胖男人指了指我右手上的烏骨雞，問：“這只呢？一百如何？”

一百？一百加一百五，就是兩百五哇！我高興地說：“行！”

我把烏骨雞遞給胖男人的時候，他卻把紅公雞塞回來。他說：“我只買這只烏骨雞。”

只買烏骨雞？那就是說我只有一百塊。萬一我的紅公雞賣不出去，一百塊就只夠弟弟買新書包和新文具盒，以及橡皮尺子轉筆刀之內的，弟弟連新衣服都穿不成了。胖男人遞給我一百塊，我沒有接，我說：“你得兩只都買。”

“兩只？”胖男人皺了皺眉頭。

我想了想，我覺得沒必要告訴這個胖男人弟弟讀書至少要兩百塊，這是我的秘密。我笑著說：“這兩只雞是夫妻，你得一起買。”

胖男人聽了，哈哈大笑，連旁邊的人們都笑了。

胖男人突然間蹲下身子，對我說：“小朋友，告訴我，你家大人呢？為什么是你自己來賣雞？”

聽了胖男人的話，我眼窩子癢癢的，感覺淚水就快掉出來了。我都十歲了，是個男子漢了，我為什么要哭啊？我努力地忍住，淚水總算沒掉出來。我委屈地說：“我弟弟七歲，要讀書了，這兩只雞，你得一起買。實在不行，兩百也可以。”

胖男人看著我，沉吟半晌，說：“小朋友，幸虧你沒把這兩只雞賣給雞販子，知道嗎？這兩只雞可貴了，它們可不是一般的雞啊！我其實是筆架山動物園的園長，我知道這兩只雞有靈性，最少值兩千塊！剛才跟你討價還價，實在對不住哇！”

“真的？”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直到胖男人塞給我兩千塊錢，提著我的兩只雞，開著車走了，我還是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我實在太高興了，立刻給弟弟買了該買的東西，還買了一沓厚厚的紙錢。吃完晚飯，我和弟弟跪在院子里，燒著紙錢，我默默祈禱：“爸爸媽媽，你們在天有靈，我們家的兩只雞被賣到動物園了，賣了兩千塊，我和弟弟今后不用你們擔心了，你們安息吧！”

晚上，我夢見爸爸媽媽了。在睡夢里，他們趕著一大群公雞和母雞走進院子，爸爸媽媽對我說：“孩子，明天把這些雞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