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經濟結構不正常,表現為第三產業太弱、國內消費不足、內需過分依靠出口、投資過度造成產能過剩等。但這里有一個根本問題:什么樣的結構才是正常的?我們說第三產業太弱,是對正常的第三產業而言,那么第三產業多大算正常?所有的結構調整問題,都有這個根本性的原則問題。我們要把不合理的結構調為正常,那么正常的結構是怎樣的?
過去我們常說,社會主義經濟必須“有計劃,按比例”。聽起來合理,可我們要的是什么樣的計劃?如何判斷兩個不同的計劃哪個好哪個壞?“按比例”也有同樣的問題,我們要什么樣的比例?如何判斷比例的對錯?這一切都是沒有答案的。可它欺騙了大多數人,以為“有計劃,按比例”是對的。市場經濟有盲目性,既無計劃,又無比例,好像還是計劃經濟好。可是,從來沒有人問一聲:什么樣的計劃是正確的?什么樣的比例是正確的?計劃經濟的欺騙性就在此。
憑感覺能不能判斷計劃或比例的優劣?不能說完全不能。當結構扭曲時,會感到經濟發展處處碰壁、增長率受限等。但個人感覺總歸是主觀各不相同,誰的感覺更正確是沒有答案的。而且感覺也回答不了正確的結構應該如何的問題。所以,調結構首先要回答什么是正確的結構?然后才能談如何實現這樣的結構。
按照經濟學原理,市場能夠最優地配置資源,正確的結構是由市場決定的。換句話講,結構之所以出問題,就是因為有市場之外的力量,干預了市場配置資源的結果。所以,調整經濟結構使其合理化,方法很簡單,將不必要的干預力量取消。這一回答不但說清楚了什么樣的結構是合理的,也指明了調整結構的方法是恢復市場在配置資源中的功能。
市場之外的力量有多種表現,如經濟補貼、額外收費、管制價格、禁止進入、不公平競爭等。嚴格講,公有制企業有干預市場的可能性,因為他們可能不是以營利為目的,夾雜著政治目的。當然,政治目的未必都錯。比如為了收入分配的平等而干預市場,雖然降低了資源利用的效率,但實現了別的社會目標。為了別的目標而干預市場,盡管有其道理,但必須十分慎重。例如,為了減少貧困家庭用電的負擔,對電費補貼,就是錯誤的。因為富人用電超過窮人,補貼的電費更多是被富人享受了。
各種對市場干預,最后都表現為價格扭曲。而且價格又是企業配置資源的關鍵信號。所以,調整結構的關鍵是調整價格,讓價格回歸原位。反過來講,如果空喊調結構,不讓價格回歸原位,怎么喊都是空的。下面舉一些例子來說明。
我國經濟是粗放型,靠廉價勞動力和低價自然資源來賺錢。這一狀況急需改為高附加值的精細產業?,F在的方法是行政命令式,不靠市場。一般是由發改委下令,關閉那些技術落后的企業。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提高扭曲的能源和資源價格,讓落后的企業在競爭中被淘汰。再如上面提到的家用電的價格太低,大部分補貼給了用電多的大戶。應該提高家用電的價格,取消補貼?,F在的種種做法是想避免動價格,認為價格一動牽涉面太廣,會引起社會震動。其實,我國百姓經過三十多年市場經濟的鍛煉,早已適應了市場中價格的經常變化。為什么用行政命令的辦法調整經濟結構不如靠市場?首先因為命令是人發出的,難免有錯。更何況還可能涉及尋租腐敗,該淘汰的不淘汰,不該淘汰的反而被淘汰了。其次,行政命令判斷該不該淘汰的多半是用幾項技術指標。比如有的企業因能耗高而要求淘汰,但它可能節約了別的資源,總體看,效益是好的。只有總體上效益差,浪費了社會資源的才該淘汰。而這個標準正好是市場能夠起作用的地方,用不著市場之外的力量干預。我們過去不分青紅皂白一律關閉“五小企業”(指浪費資源、技術落后、質量低劣、污染嚴重的小煤礦、小煉油、小水泥、小玻璃、小火電等),極大地打擊了有生存能力的小企業,犯了很大的錯誤。
要靠市場的力量調整經濟結構,前提是價格是正確的。如果價格本身扭曲,市場就靠不住。說到底,調結構還是要落實在消除價格扭曲上,讓市場真正起到資源配置的作用。十八屆三中全會的《公報》說,要讓市場起決定性作用,在調經濟結構上,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去掉行政干預,讓市場和價格起決定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