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我感受到金馬的善意

影視圈：好像內地影迷知道您的作品，看過您作品的人并不多。

蔡明亮：其實我也有來自大陸那邊的反饋，他們告訴我一些關于我電影的體會，我很意外，我有部短片《行者》，這可能是大陸那邊看我作品比較多的一部。我很高興我有這些作品能被他們看到。

影視圈：期待什么時候你的電影能到內地上映？

蔡明亮：中國的同胞還在努力，其實我之前的電影盜版早就過去了，我說你們可以看我的盜版啊。說笑——當然我還是希望的。

影視圈：那現在拿到最佳導演獎是不是感覺很復雜？

蔡明亮：我在頒獎典禮上說，它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它。這個馬曾經跑得那么快，我是不喜歡的，所以會講話。我跟金馬吵架，然后又拿這個獎。謝謝李安，謝謝他帶領的這個團隊，我也很想再走下去。

影視圈：你曾經一度回到馬來西亞去拍片？

蔡明亮：是因為1998年的《洞》，我退出金馬獎。真的，當時我是真心決意要離開臺灣的，因為我是一個馬來西亞的華僑，外來人員。雖然回去會有很多不舍，特別不舍的是李康生，陳湘琪（他影片的御用演員）。

影視圈：后來你又回來臺灣。

蔡明亮：對于我來說，馬來西亞那里于我又是陌生的，它是我的國家，但是不是我生活過的地方，那里的人們也不能理解我到底在做什么，那個地方地域其實很小。華人知道我，他們看過我的電影，還知道我獲獎。

影視圈：你曾公開表示金馬獎不公平，退出比賽。

蔡明亮：因為不滿曾經不公平評價自己作品的評委執掌著生殺大權，干脆宣布永久退賽。我是覺得對一個那么認真在創作的電影人，有太多非影片考量因素的競賽對于我們來說有時候就是一種羞辱，那種感覺很強烈。

影視圈：這一次獲獎評委會對你的評語是“用極少的語言，用純粹的影像，去看塵世的荒蕪”。你其實是屬于獨立導演、拍邊緣人群很多。

蔡明亮：這也跟我的個人背景有關。就像我的家鄉古晉，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和我長居的臺北一樣，感覺比較復雜。有些人以為我拍了外勞議題，包括臺北城市的邊緣人士，其實我的電影不是講這些人怎么苦的，這些都不是我的重點。

我講的是這些低下階層的勞工，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不是旅行，不是移民，是被逼著去賺錢，從一個很困苦的生活，掉到一個一樣困苦的生活。這樣看，你會對“人到底在追求什么”有更多思考。我每部電影的關照，都在借由這些邊緣人，來思索我對生活的感受與領悟。

影視圈：這次新加坡青年陳哲藝得了三項大獎，金馬這一次的頒獎取舍很是開明、寬容。你如何認為？

蔡明亮：你看我是一個馬來西亞華僑，還有一個新加坡導演得到那么多獎，現在金馬把追求自由創作的概念發散到其他需要的國家里，我們大家都很釋懷，尤其我們東南亞人。包括給新的導演、青年人一些機會。

影視圈：現在還有什么東西會成為你的問題？

蔡明亮：我們都是大人，可能這句話我多年前是不會說的。到了某個年齡，有些東西都能理解了。現在來說，只能說我找到屬于我的方法和出路，比如說電影，讓自己更自在的去拍，是不是最后一部片不重要，而是來的時候更自在的去處理。

影視圈：你現在最想說的是什么？

蔡明亮：老天終于開眼了、金馬終于開眼了、觀眾也終于開眼了。李康生上臺也說，“這不是電視壞掉，這是蔡明亮電影的風格”，這是包括金馬獎也想要變，我能感受到他們對我的善意，包括年輕的評審、李安這樣國際概念的導演，我不知道老天原來要對我那么好，我的命也沒有那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