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3個人談論過她。
第一個是魯迅。初見她時,魯迅脫口而出:“都說你長得像仙女……”
第二個是毛澤東。當年到重慶和蔣介石談判時,毛澤東召見的進步作家里就有她,毛澤東對她說:“我常記起你,你和丁玲是我們湖南的女作家。”
第三個是張愛玲。她嘆息說:“把我同冰心、白薇她們來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只有和蘇青相提并論,我是甘心……”
她就是民國時期的女作家——白薇。
白薇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然而在她9歲時,母親做主將她許給人家做童養媳。父親只給了女兒極少的陪嫁,卻送她不少書,包括《中國近代外交失敗史》、《羅曼·羅蘭傳》等。
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己的兒子大字不識一個,偏偏娶了個識文認字的媳婦,婆婆自然不滿意。白薇每天做苦力干農活不說,還曾被婆婆打破眼睛,咬斷腳筋,血流染趾。婆婆和丈夫撕碎她的衣服,打青她的胸背,又拿了斧頭來砍她。為了避難,白薇曾經裸身躲到河里。
過了幾年,刁鉆的婆婆又想著把她賣了,再換個童養媳。忍無可忍的白薇終于砸了夫家的鐵鍋,女扮男裝逃出婆家。
1918年,25歲的白薇只身逃到日本,身無分文,靠給人做女傭和賣水為生。
30歲那年,白薇在遙遠的異鄉,遇到了小她6歲的男人楊騷。這個來自福建的文弱青年,外貌清秀,談吐文雅。第一次見面,白薇便對他生出憐惜之情。
愛情至上是大多數文藝女青年的通病,白薇也不例外。她在兩人來往的信件中寫到:“愛你到極點的時候只想死。”
楊騷對白薇并非沒有愛情。自幼被過繼給叔叔的他,內心敏感而自卑,孤僻又多情。白薇有著比他更凄慘的身世,更可嘆的經歷,更驚人的才華。他們就像是同一根藤上結出的兩個苦瓜,雷電交加之后,原以為可以互相依靠,沒想到卻互相羈絆,誰也未能從誰那里得到溫暖。
楊騷給白薇許下過美好的承諾,他繪出的夢極盡天真與奢華——他不僅要資助所有的朋友去國外留學,更企圖在西湖旁建造一座藝術的魔宮,兩人就住在魔宮的最高層,從此過著“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的生活……
夢做得越不切實際,楊騷對現實的逃避就越強烈。在遭遇諸多不順之后,楊騷獨自偷偷回國了。
白薇從日本追回國內,她滿心歡喜地試圖上演一出“團圓式的尋夫記”,哪曉得一個男人真正潦倒起來時會比女人刻薄得多。楊騷沒錢沒事業,終日煩悶,自動送上門的白薇成了他的出氣筒,對她痛斥怒罵一番后,這個男人又跑了,跑到遙遠的新加坡。
1926年初冬,白薇來到廣州,結識了創造社作家郁達夫、成仿吾、鄭伯奇等人。這年,《小說月報》刊登了白薇的3幕劇《蘇斐》,她由此叩開了中國文學的大門。而后,白薇的一部詩劇《琳麗》又出版問世,再次受到文壇的極大關注。陳西瀅將其與郁達夫的《沉淪》、魯迅的《吶喊》一并列入《新文學以來的10部著作》,可見對其評價之高。
第二年,白薇從廣州輾轉抵達上海,卻沒想到再次續上了和楊騷的孽緣。出現在白薇面前的他狼狽不堪,已沒有了往日的驕狂和傲岸,瘦削的臉上掛著疲倦和歉疚。白薇動了惻隱之心,在楊騷的錚錚誓言下,她又一次做了感情的俘虜,同年卻被楊騷傳染上了性病。
1928年,深信楊騷“痛改前非”的白薇與他拍了結婚照,發了請帖,定了酒席,準備結婚。婚禮當天,楊騷卻做了落跑新郎,連面也沒露。此時的白薇身體不適,正準備去醫院看病,聞聽楊騷再次消失不見,她當即昏倒在大街上。
白薇心涼了,徹底對楊騷死了心。
1933年,白薇把自己和楊騷的情書合集《昨夜》賣給了出版社。她在《序詩》中寫道——辛克萊在他的《屠場》里借馬利亞的口說:“人到窮苦無法時,什么東西都會賣。”
10年后,楊騷與白薇重遇。此時的他終于結婚了,而新娘不是她。
悲慘的遭遇讓白薇先后得過多種疾病,她曾經寫道:“一身器官,官官害著病,入夏以來三天兩天病,入秋以來十天九天病,入冬以來日日夜夜病。”
1978年,曾有人到北京和平里居民區一個獨間單元拜訪過白薇:“她的頭發稀疏蓬亂,臉上褐色老年斑像織了網的蜘蛛……
她平靜地對來人說:“割斷了的愛情,雖用接木法也不能接,過去的一切如幻影,一切已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