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回家去

權蓉

權蓉，四川人，編輯一枚，喜歡文字、色彩、做飯……

日子么，就要自得其樂。像蚯蚓給自個兒截成九段，湊兩桌打麻將的，還有一個端茶倒水的。

… 1 …

聽老人講故事，說家里來賊偷雞，埋伏在院子下邊等著，正好家里倒洗腳水的孩子膽子小，一盆洗腳水還沒出院子就給潑了下去，給兜頭澆了一身。那人沒忍住，跳了起來，然后引得一大幫人去捉賊。喊殺聲倒是一片，但咋呼幾下就算了，畢竟賊沒得手，而且黑燈瞎火的，人跌了就得不償失了。

… 2 …

若就此打住也就算了，偏生又給補了一句，說賊都是夜里能看見東西的，自然跑得快。

不久外公生日，席間孩子多，問長大要做啥，別人都拼著好的回答，該我了，噌地站起來，說長大要做賊。鬧哄哄地坐了好幾桌子人，頓時都安靜下來，一臉不信地看著我爸媽。

… 3 …

淑梅姑姑講了個“生下兒子都是賊，偷來蟠桃獻母親”這樣詠賊祝壽的民間傳說給圓了場。爸媽回去卻是炸了鍋，一是他們知道我可沒什么做賊祝壽的才情，二是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就立了志要做賊。

… 4 …

他們開始長久地給我修正三觀，進行做賊沒好下場的教育，卻不知道我只是想能在夜里走路看見東西，行動自如而已。一起玩兒的孩子們知道，只是他們大幾歲，腰里別個死耗子就假裝打獵的，說什么晚上的路是給鬼留的，你要能看見就完了。

… 5 …

我卻是不大怕鬼的，每年大年三十晚上，爸爸都要端碗飯拿上些紙錢去路口撒了燒了。祖傳的規矩，說是給孤魂野鬼備的，它們沒有親人祭祀，要靠人們這樣的施舍維持生計。冷颼颼的山里黑黑的，爸爸點起的紙的火光分外明亮。

… 6 …

《盜墓筆記》里說要前走三后走四，講的是做事的思量和忖度。

山里走夜路卻講究前走一后走十 —— 一行人如若只有一個火把，拿火把的人前面只能走一個人，后面跟十個人都沒事。這是年輕時常穿行在山里討生活的爺爺教我的。他說，只有前面有光走得順，后面跟著才能穩當。要前面走了兩個人，打頭的純粹就是睜眼瞎。

… 7 …

等我明白做賊、前走一后走十的更多含義時，已失去了走夜路的心勁兒和地理環境。

爺爺教的這條在實際中并未用過。

偶然聊起，朋友說，肯定有什么吸引過你，所以你才這樣惦念。

… 8 …

很小很小時，半夜在外公家醒來，想我媽，哭著要回家。舅舅們恨得牙癢癢的，卻還是把我往回送。月光淡淡的，看不遠，似在霧里穿行，我趴在舅舅背上，聽路過樹木的山風在夜色里帶來陣陣蟲鳴。

追溯起來，這個溫柔地印刻在腦子里的場景，也許就是初心。

… 9 …

后來我們走夜路，為回家去，風雨兼程，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