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余英時《史學、史家與時代》

【摘 要】《史學、史家與時代》對中國傳統文化和士大夫精神有深刻論述，尤其在東漢后期表現出嚴重的不足。首先是士大夫獨立人格的喪失；其次是對頹廢政治的漠視。

【關鍵詞】余英時 士大夫 東漢

《史學、史家與時代》是余英時先生的12篇論文和演講稿，都是關于中國史學、文化史、思想史方面的。余英時先生對中國傳統文化和士大夫精神有深刻論述。所以，在閱讀時著重研究了他關于兩漢至東晉南朝時的幾篇文章，獲益頗多。

趙翼《廿二史劄記》論“東漢功臣多近儒”條說：

西漢開國功臣多出于亡命無賴，至東漢中興，則諸將帥皆有儒者氣象，亦一時風氣會不同也……蓋一時之興，其君與臣本皆一氣所鐘，故性情嗜好之相近，有不期然而然者，所謂有是君即有是臣也。

余英時先生在《東漢政權之建立與士族大姓之關系》一文中，認為“趙氏看出了兩漢開國君主的性質不同，確是他的過人之處。然而他把這一重要事實單純的解釋為‘君與臣本皆一氣所鐘’與‘性情嗜好之相近’而不能以歷史的與社會的背景上看問題，卻未免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之后，余英時分析了西漢強宗大族“士族化”的過程，說明漢武帝和士族的形成、王莽改革和士族勢力的增強有莫大的關系。相反地，士族化程度的深淺與政權之建立亦有關系。趙翼所謂“東漢功臣多近儒”，其更深一層之意義尤當于此求之。但這并不等于說，東漢王朝完全是代表士族大姓利益的政權，“東漢中葉以后的歷史，便逐漸顯示出此政權在本質上與士大夫階層確有矛盾之處”。“借著士族大姓輔助而建立起來的政權，最后還是與士大夫階層之間失去了協調而歸于滅亡”。東漢后期，士大夫與社會、政治沖突的表現，余英時先生在《廣乖離論—國史上分裂時期的家族關系》一文，列舉了八點。《后漢書·光武帝紀》載：

光武曰：“……諸將且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于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其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功業即定，天人亦應，而大王留時逆眾，不正名號，純恐士大夫望絕計窮，則有去歸之思，無為久自苦也”。

耿純多次用“天下士大夫”這一“攀龍鱗，附鳳翼”的團體，說明這些人的力量在當時不容小覷。東漢末年的政治動亂，影響了這一團體的利益，余英時先生用“家族意識與政治分裂”“政治向家族力量讓步”等概括這一轉變。

東漢時期中國古代的士大夫政治正式形成。初期“士大夫的理想主義一面，常表現為追求社會的正義與進步。這也是一般社會所以尊重士人的主要原因。”但是，東漢皇權與士大夫力量的此消彼長，對士大夫的價值觀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首先，士大夫獨立人格的喪失。東漢君臣之間的關系趨于凝固，“天下為公”的觀念已不復存在。東漢開國之初便大力褒獎忠臣名節，以此培養士大夫效忠劉姓政權的觀念。白虎觀會議則把忠君之道以官方文書的形式固定下來，忠君成為士大夫必須具備的政治倫理道德。不論君主賢愚仁庸，都要盡忠之義務。在東漢中后期的腐朽政治中，雖不乏耿直諫爭之臣，但其諫爭無不圍繞維護劉姓王朝統治這一中心。這與西漢末叛劉附莽的士風形成鮮明對比。東漢士大夫是在承認專制皇權的合理性前提下，批評外戚宦官專權等異化皇權。士大夫普遍缺少了“道尊于勢”“從道不以君”的自由和灑脫，多了些奴仆性格。

由此可知，迄于東漢，師道式微，士大夫的政治獨立人格已喪失，君師之道成為陳跡。正如呂思勉先生說：“中國之文化，有一大轉變，在乎兩漢之間。自西漢以前，言治者對社會政治竭力攻擊；東漢以后，此等議論漸不復聞。”

其次，對頹廢政治的漠視。東漢自和、安帝以后，主幼國疑，外戚、宦官專權，朝政日壞，異化的皇權壓力之下，部分士大夫韜光自保，表現出對頹政的漠視。漢順帝時郎顗的奏章上說：“今之在位，競托高虛，納累鐘之奉，忘天下之憂，棲遲偃仰，寢疾自逸”“三公皆令色足恭，外厲內荏，以虛事上，無佐國之實”。深刻揭露了當時位居高位的人茍合于異化皇權的處事態度。兼善天下，本來就是儒家傳統對士人入仕要求和士大夫的社會責任，但東漢士大夫多取明哲保身之術。面對外戚、宦官專權，“公卿以下，類多拱默，以樹恩為賢，盡節為愚”。 隱居不仕成為東漢中后期的明顯士風。他們惟以遁世為高，對惡勢力的逃避，對腐敗政治的漠視在客觀上削弱了抗爭的力量。

結語

余英時的此卷文集“史學、史家與時代”來概括，明確地表明了三者交光互影的關系。“沒有一個歷史家可以完全脫離時代，他可以不講時代問題，可是事實上他選擇的問題表現了時代性，他已經不自覺的作了某種主觀的選擇。”同樣的，即使士大夫們時刻將修己安人、軌德立化的品德和實踐奉為不可更改的信條，在實際政治變動時，他們仍不可避免地出現失誤，從內部蛀食自身的信仰。

【參考文獻】

[1]趙翼.廿二史劄記卷四[M].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1987：55.

[2]余英時，沈志佳編.史學、史家與時代[C].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1.

[3]范曄，（唐）李賢等注.后漢書·光武帝紀[M].北京：中華書局，1973：21.

[4]呂思勉.秦漢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