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不公正的世界秩序,本質就是軍事-金融霸權
我們這幾代人,從小到大都被灌輸了一個“真理”似的觀念:近世以來的“西風壓倒東風”是資本主義在全球范圍內的勝利,是市場經濟對小農經濟乃至土著原始部落經濟的勝利,是民主和科學對專制和蒙昧的勝利。然而,事實真相究竟如何?
以讓中國從酣睡中蘇醒、開始屈辱近代史的鴉片戰爭為例。來犯的英軍并非如我們所想的“船堅炮利”,只有一艘鐵皮艦,而這艘鐵皮艦還是執行后勤任務的,并未參戰;英國軍隊人數不過7000,而且是不識地理、不諳地形、勞師襲遠的疲憊之師。為什么清朝調集的大部隊以絕對的優勢兵力,竟不能應付7000人的海盜?答案是兩個:一是清軍“軍餉”嚴重缺乏,軍紀廢弛,因窮成匪,致使沿海百姓反為英探;二是清軍不擅長現代海洋游擊戰爭的戰略戰術,被英軍打中漕運的七寸,經濟和稅收面臨致命打擊,只能破財免災。
由此,《五百年來誰著史》的作者、北大教授韓毓海認為,鴉片戰爭的失敗根源是國家能力尤其是財政金融能力的失敗,從而對“為什么曾經輝煌的中國在19世紀走向衰敗和落伍,長期戰亂分裂的歐洲為什么會在19世紀后領先世界?”的所謂“李約瑟之謎”做了振聾發聵的闡釋。
全書跳脫出了單純歷史書籍的范圍,毫無顧忌地向“歷史照進現實”的方向急流勇進。韓毓海從世界體系歷史學派的理論出發,跨越文、史、哲、政、經五個領域,以“下看基層組織、上看財政金融、外看世界大勢”的大歷史視野,將各種現代流行語境下“非主流”的、被人忽視的前人精華冶于一爐,成就了一本顛覆型勵志型史書。
韓毓海對既有的“世界史”概念進行了反思。他認為,近代以來歐洲的勝利并非意味著資本主義和市場經濟的勝利,也不是技術和生產方式創新的勝利,而是以民族國家為表現形式的“軍事-金融-國家”聯合體的勝利。在韓毓海看來,“解釋這500年來世界史的消長,核心就在于‘國家能力’”。現代民族國家這種組織形式的奠定,最初就是16世紀地中海地區的銀行家們從與中國的貿易中賺到了錢,投資于國家間的戰爭,最終則是金融家通過攫取“世界貨幣”發鈔權而讓美國乃至整個世界為他們的投資冒險買單。這種“軍事-金融-國家”相結合的特殊體制,才是西方世界近代興起的關鍵。中國在現代圖景中卻因為文化蛻化、封建勢力強大、財政金融落后導致國家組織能力低下,一盤散沙不敵一個拳頭。現代主流的關于西方的光明印象和對中國如何落后的認識,幾乎都是勝利者通過軍事霸權和文化滲透而成功進行的“對歷史小姑娘的打扮”而已。作者破除歷史迷信的努力,很大程度上是成功的。
當然,這幅規模宏大的拼圖由于線索眾多,而且是由一篇篇講義匯集而成的,在歷史、文化和政治語境的轉換和銜接上尚有一些不協調之處。但是,瑕不掩瑜,在全書的滔滔雄辯、旁征博引和勵志語境中,讀者對此可能絲毫感受不到。而對于那些過于敏銳的讀者而言,這些瑕疵反而促使他們沿著作者立下的航標去思考、去探索自己的答案。
最值得讀者思考的問題是,面臨這種洶洶而來的“軍事-金融-國家”體制,中國是學日本脫亞入歐,還是走自己的道路?究竟有沒有這樣的道路?對此,韓毓海提出,中國的市場經濟早已發達。中國代表著一條自然、健康的經濟發展和財富積累道路,能推動建立起一個健康的世界經濟體系。而歐洲走的恰恰是被羅馬帝國的崩潰和持續戰亂打斷扭曲了的“變態”道路。中國長期的市場經濟發展歷史和倡導“世界大同”理想的文化傳統中,蘊含了創造“中國模式”和中國主導的世界秩序的、透著勃勃生機的種子。
鬧了半天,原來武功秘籍就在我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