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馬雅礱江

水電業(yè)界有一句話，“三峽最大，錦屏最難”。

換上防滑的大頭皮鞋，國家開發(fā)投資公司董事長、雅礱江水電開發(fā)公司董事長王會生從錦屏一級水電站大壩右岸的平臺上，沿著鋼管和鋼格板焊接而成的簡易腳手架，向大壩左岸走去。

10年間，王會生幾乎每年都來錦屏一次。這次他是來參加錦屏一級水電站首臺機組投產發(fā)電儀式。此前，這臺機組已經成功試運行了72小時。

大壩上游，夾江聳峙的兩山之間，未竟全功的錦屏一級水電站攔住了奔騰呼嘯，匯成一淵碧水。高峽平湖中倒映著青山綠樹，藍天白云。

下游，江水從兩個泄洪孔中奔騰下泄在狹谷間，彌漫的水霧讓腳手架變得潮濕而發(fā)滑，上下時必須凝神看準腳下，握緊扶手。攀過了陡峭的腳手架，是一段平路：剛剛澆筑好的混凝土上鋪著一層窄窄的木板，隨著人的走動而上下起伏。

530米的路程，一行人走了40分鐘。57歲的王會生略略見汗：“跟錦屏這10年的發(fā)展一樣，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每一步都不好走。”

錦屏一級水電站位于四川雅礱江下游，是由國家開發(fā)投資公司和四川省開發(fā)投資公司聯合投資興建的大型水電站，壩高305米，位居世界第一，與不遠處的錦屏二級水電站共同組成雙子電站，被譽為雅礱江上的“雙子星座”，總裝機容量達到840萬千瓦，被其開發(fā)主體雅礱江流域水電開發(fā)公司（以下簡稱雅礱江公司）稱為“下游電站開發(fā)建設的控制性工程”，是“西電東輸”和“川電外送”戰(zhàn)略的關鍵性工程。投產儀式前的一個內部會議上，王會生站起來，深鞠一躬：“我代表國投，向你們和家屬并通過你們向全體參建人員致以崇高的敬意。”

王會生最牽掛的就是這個投資項目，它占據了國投資產的三分之一。錦屏電站的投產，意味著連續(xù)10年的投入正式見了回頭錢。

“我們還不能放松。錦屏一級水電站還要經過1840米和1880米兩個階段蓄水的考驗。”下了大壩，王會生對身邊的雅礱江公司高管說。

從光裕書場到唐老鴨酒樓

蘇州。光裕書場。纖指撥弦，琵箏叮咚。

評彈家盛小云在唱她的拿手曲目《白羅山》。吳儂軟語和空調吹送的冷氣，和觀眾們一起到忘我。室外，41℃高溫。

今年，蘇州遇到歷史罕見的高溫持續(xù)天氣，但沒有拉閘限電，蘇州民眾可以每天感受空調帶來的清涼。沒有人知道，帶動空調運轉的電力中，相當一部分是通過錦屏—蘇州特高壓直流輸電線路輸送而來的，源頭就是雅礱江水電。

錦蘇特高壓輸電線路被稱為目前世界上輸送容量最大、送電距離最遠、電壓等級最高的直流輸電工程，每年可向華東地區(qū)輸送約360億千瓦時的清潔水電，相當于6個常熟發(fā)電廠的發(fā)電量。“它緩解了華東地區(qū)尤其是江蘇省的電力緊張局面，也將有力緩解東部經濟發(fā)達地區(qū)日益嚴峻的環(huán)保壓力。”國家電網副總經理鄭寶森說。

四川是中國水電資源最為豐富的省份。其水電資源約占全國五分之一，可開發(fā)量接近一億千瓦，僅雅礱江流域可開發(fā)容量就有3000萬千瓦，年發(fā)電量約1500億千瓦時，占全省24%，約占全國5%。與全國其他河流相比，從技術角度而言，雅礱江落差集中、水庫淹沒損失小、經濟指標優(yōu)越。為了更好地開發(fā)這一水系，2003年，國家發(fā)改委授權雅礱江公司（原二灘公司）對雅礱江流域進行階梯式滾動開發(fā)。

“四川雖然是水電大省，但一直呈現出豐余枯缺的矛盾。調節(jié)庫容達到49億立方米的錦屏一級水電站全部建成投產后，將使四川電網枯水期平均出力增加22.5%，使雅礱江下游梯級電站增加發(fā)電量60億千瓦時，為金沙江溪洛渡、向家壩、長江三峽和葛洲壩水電站增加發(fā)電量37.7億千瓦時。”雅礱江公司總經理陳云華說。

雅礱江流域山體坡度平均為70度。玉米、土豆、苦蕎，是當地人的主要糧食作物，畝產超不過100斤。養(yǎng)山羊、伐樹木、挖藥材，是當地人的主要副業(yè)。這些產品還都賣不上價格。

木里縣麥地龍鄉(xiāng)尼波村的機衣組，有一家以林場伐木為生計的藏族三兄妹。

多年依賴木頭財政的木里縣，為保護長江上游生態(tài)，被劃為禁伐區(qū)。

妹妹央宗在縣里開了一家酒樓，起名唐老鴨。而這票生意在窮縣城變得苦不堪言，一年收入幾百塊錢。

情況在2005年開始迅速改觀。唐老鴨酒樓慢慢開始火爆，門面幾經擴大至170平方米，年收入達到了30萬元。現在，央宗在縣城和西昌都買了房，還買了一臺20萬元的小轎車。在木里縣城，這樣的酒樓還有十幾家。

也就是在2005年，木里縣幾百年沒有的進山公路通了，座機號源開放了，縣城夜景也變得萬家燈火起來。這一切的背后，都是一個公司在暗中推動，它就是雅礱江。公司修通了進山公路250千米（其中隧道100千米），供電線路205千米，通信線路500千米。

在這個彈丸大的山城區(qū)域，雅礱江公司傾瀉了43億元。

與央宗相比，錦屏電站移民的生活變化更為巨大。

冕寧縣漫水灣鎮(zhèn)西河村7組現有34戶人家，6年前從杠河村整體遷移而來。村民組長曾永學介紹說，由于搬遷后的位置鄰近漫水灣鐵路轉運站，所以組織大家跑起了運輸。曾永學帶頭用搬遷補助買了兩輛運輸車。自己和妻子各開一輛，為轉運站運輸砂石物料，僅此一項年收入就能達到30萬元。加上蓋起了6間門面房，每年能拿到12萬元房租。而曾永學的收入在組里，并非最多。村民還種起了加州黃金梨、油桃等水果，人均年收入突破1.5萬元。而就在6年前，這個組人均年收入還不足1000元。收入提高后，全組都參與了新農合，適齡兒童入學率達到100%。

“這幾年，雅礱江水電每年在涼山投資超過100億元。錦屏雙子電站10年來的累計投資到今年8月已達到612億元。”陳云華預計，雙子電站全部投產后，每年帶給涼山的稅收能達到20億元。

“隨著錦屏等一批水電項目的陸續(xù)開工投產，涼山州工業(yè)比重明顯提升，發(fā)展速度明顯加快。”涼山州經信委主任楊躍說，2005年到2012年，涼山州工業(yè)比重由36.03%提升到50%左右，成為第二個躍進千億元俱樂部的四川地市。“水電開發(fā)對于西部少數民族地區(qū)的加快發(fā)展起到了關鍵作用。”

中國社科院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測算，錦屏一級水電站建設期間，提供了9.44萬個就業(yè)機會，每年拉動四川省GDP增長約3.41%。

夢寐五十年

雅礱江是金沙江最大的支流，發(fā)源于青海省玉樹縣境內的巴顏喀拉山南麓，自西北向東南迤邐而來。在理塘河口附近受錦屏山阻擋，環(huán)繞了一個100多度的大彎，形成長達150多公里的著名的雅礱江大河灣，是我國三大河灣之一。灣道頸部最短距離16公里，落差312米。

千百年來，如此巨大的自然財富只能白白流淌。在這個大山深處的險峻峽谷中，山民們祖祖輩輩過著艱難貧窮的生活。

1956年，成都勘測設計院與中國科學院南水北調綜合考察隊合作，對雅礱江及主要支流進行了全面的普查，編有《雅礱江流域水力資源及其利用》。1964年至1965年，上海勘測設計院、四川省勘測設計院、水電部工作組等，先后多次對干流大河灣及其下游河段進行復勘，并完成了《復勘雅礱江大河灣（錦屏）》。

新中國水電開發(fā)者的目光，開始聚焦雅礱江。

1965年，水電部成立了錦屏水電工程指揮部，由上海勘測設計院組織包括各專業(yè)技術骨干在內的精干隊伍共計700余人，奔赴蠻荒之地的錦屏山區(qū)，進行勘測設計。潘家錚院士，是水電專家兼科幻作家，時任錦屏水電指揮部勘測設計辦公室副主任。他在麻哈渡江心賦詩：

荒崗野渡不知名，千里狂濤到此平。

波映一船人馬影，風吹萬壑虎嘯聲。

峰如斧劈江邊立，路似繩盤洞里行。

處處青山可埋骨，何須回首望歸程。

700水電人都被錦屏迷住了。當他們看到雅礱江環(huán)繞的150公里大灣，看到河灣兩邊水頭相差310米，旋即提出“打通錦屏山，建設雙子站”的構想。

“這里不僅水頭高，而且移民少、效益好。”錦屏一級總設計師周鐘介紹說，移民投資是影響水電站經濟效益的重要因素。金沙江下游的向家壩水電站（640萬千瓦），移民接近9萬人，搬遷縣城兩座，集鎮(zhèn)16個。而三峽（2250萬千瓦）庫區(qū)移民總數高達百萬，移民安置覆蓋十幾個省區(qū)。“錦屏兩級電站移民總數只有7610人。”

遺憾的是，當時的政治、經濟、技術條件，讓潘家錚們的夢想無從落腳。

1988年，水電部組織了又一次勘探。勘探隊伍中有錦屏二級總設計師陳祥榮。“1991年，我們按照潘老的構想，開始在大河灣東側打探洞，看能否打通錦屏山。”3年后，隧洞即將打通時，遇到涌水，隨即探洞被封，二次開發(fā)宣告失敗。

1994年，在挪威皇家工學院讀碩的陳云華，碩士畢業(yè)論文的課題就選擇了雅礱江大河灣開發(fā)。2003年，剛剛接任國投董事長的王會生考察雅礱江流域，在方家溝提出“加速開發(fā)雅礱江，再創(chuàng)二灘新輝煌”。隨即，大隊人馬再進錦屏。

逐漸老去的潘家錚始終關注著錦屏的開發(fā)進程。他在《春夢秋云錄》里寫道：“30多年過去了，雅礱江水還是繞著錦屏山咆哮奔流，并沒有轉化為無盡的電力。這使我們難以告慰英靈于泉下，是我們后死者的最大遺憾。”因此，當隊伍第三次開進錦屏山時，他欣然受聘出任總顧問。

2005年11月12日，錦屏一級水電站正式開工。這是繼二灘之后在雅礱江上修建的第二座大型水電站。

“在錦屏干過”是多大的含金量？

雄心壯志的施工者選擇了潘家錚提出的“截彎取直”這一前所未有的施工方案，即在大河灣的左側修建裝機容量為360萬千瓦的錦屏一級水電站，通過四條平均長度為17.5公里的引水隧洞把水從左側引到右側，利用310米的水頭落差，建設裝機容量為480萬千瓦的錦屏二級水電站。

錦屏之難，讓所有早期參與者至今心有余悸。

錦屏建設管理局局長王繼敏介紹說：“我們的很多設備都是拆散了之后，雇傭當地的馬幫運上去的。到最后累死和摔死了他們200多匹騾馬。”雅礱江公司總經理陳云華左臂曾被滾石砸中，讓他至今感慨后怕：“當時坐的位置再靠前一點，就砸到腦袋了。”

經過設計、監(jiān)理和業(yè)主單位的聯合勘探，最終將大壩位置定在現址。設計壩高305米，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雙曲拱壩。

依山而建的雙曲拱壩對兩邊支撐邊坡要求很高。錦屏左岸邊坡結構復雜，裂隙深度超過300米。“大壩左右兩側山體結構不同，承載力差別很大，嚴重威脅大壩安全。”中國工程院院士王思敏說，“西南水電站群落中，溪洛渡、小灣、錦屏同樣是300米級別高壩。其中錦屏最高，其大理巖加砂板巖的壩基結構相對于溪洛渡的玄武巖、小灣的片麻巖，對施工挑戰(zhàn)也最大。”

2004年起，中國水電七局和十四局組成的聯營體開始加固左岸邊坡。中國水電工程顧問集團公司副總工程師余奎介紹說，其他山體內施工都是挑結構最穩(wěn)的地方，這一工程卻剛好相反。“說得通俗點，就是把左岸山體內結構疏松的部分掏出來，然后注入混凝土重新加固。”

耗時兩年，施工者挖出了五層68條深度超過60米的通道，又用了3年時間打進山體4000根錨索，最長的超過300米。“有人說我們像納鞋底一樣把整座山加固了一遍，我認為很形象。”陳云華說，錦屏建設的一大特點就是隱蔽工程多，基礎處理量大。“基礎處理施工量幾乎是三峽工程的10倍。”

305米的高壩，從下到上都是混凝土。這樣的結構，要跟數萬施工者一樣適應當地的氣候。“錦屏當地日溫差在15℃以上的天數超過169天。”大壩上，一個戴著紅色安全帽、左褲腳上濺滿了泥點的人對《國企》記者說。事后記者才知道，他就是來自中國水電顧問集團成都設計院的周鐘、錦屏一級水電站總設計師。

前所未有的壩高和巨大的溫差，使得混凝土澆筑這樣看似普通的工作成為錦屏的一大挑戰(zhàn)。周鐘說：“混凝土澆筑時，如果不采取措施，溫度就會升高到40℃。夜晚氣溫驟降產生的拉應力很容易讓大壩產生裂隙，威脅到大壩安全。”

在沒有現成經驗可以借鑒的背景下，施工各方探索了通冷卻水、加冰、噴霧甚至吹空調等多種降溫手段。“施工中鋪設的冷卻水管有300多萬米，相當于繞地球大半圈；壩體里埋設的溫度計超過了4000支。這些溫度計與遠程電腦連接，每天對溫度變化進行實時監(jiān)控和預警。”周鐘說，這保證了混凝土溫度保持在28度上下，晝夜變化不超過0.3℃。

從大壩開始施工到蓄水至1800米高點再到首批機組發(fā)電的檢測情況來看，大壩壩體和壩基的變形測值均在設計控制范圍內。中國工程院院士譚靖夷在現場參觀時表示：“錦屏的第一個貢獻就在于，這個大壩混凝土的質量是優(yōu)等的。”

挑戰(zhàn)在不斷涌現。

為了保護環(huán)境，錦屏一級水電站采取了分層泄洪的模式。江水從最上層的泄洪孔跌落后，由于壩高谷窄撞擊產生的水霧足有300米高。“降落在邊坡上相當于每小時300毫米的特大暴雨，影響邊坡穩(wěn)定。”周鐘提出了分散控制泄洪落點的解決方案，使水舌交叉，縱向分散，“錦屏一級水電站是全球第一個應用無碰撞消能模式的特高拱壩，可以降低水霧240米。”

錦屏技術難題多，雅礱江公司成立了中國水電行業(yè)首家“產、學、研”結合的科技創(chuàng)新虛擬平臺，開辟了我國水電科研的新模式。

2012年，王思敏、譚靖夷、馬洪淇三位工程院院士到錦屏參觀。王思敏在座談時表示：“在300米級拱壩當中，錦屏顯然是技術上創(chuàng)新最強的典型代表。”

親睹錦屏從無到有的長江委副總工程師、錦屏監(jiān)理部總監(jiān)楊浦生說：“施工方也好，設計方也好，只要在錦屏干過就能勝任世界上任何水電工程的建設。”

永遠忘不了

謝桂珍來到錦屏一級水電站一號營地的時候，特意去武警水電部隊的崗樓看了看。

“同志，請出示證件。”哨兵攔住了她。

驗證、放行后，身著便裝的謝桂珍感慨不已。“調離這里的時間不長，已經很少人認識我了。”謝桂珍是武警水電十一支隊干部，軍齡17年。“其中有8年時間在錦屏服役。”與她相熟的雅礱江公司員工陸山說，“她最美的年華都奉獻給了錦屏。”

2004年，作為護士的謝桂珍跟隨部隊進入錦屏。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是中隊里唯一的女性，也是整個營地的衛(wèi)生顧問。“距離工地最近的醫(yī)院在九龍二區(qū)，有50公里。所以工地上大家有啥子頭疼腦熱、擦手碰腳，都喊我處理一下。”

2012年，謝桂珍因工作調動離開錦屏。這一次，利用休假時間，她坐火車、換汽車，輾轉來到錦屏，探訪自己曾經工作的地方，正好趕上錦屏一級水電站投產發(fā)電。回憶起8年前的往事，謝桂珍感慨不已：“剛進山的時候，只能住在簡易板房里。現在營地的條件已經不比城里差了。”

不只是謝桂珍，初期來視察的王會生也只能住在集裝箱里——這還是搞了特殊化，好多人只能住在帳篷里。楊浦生于2004年8月進駐錦屏，這個正局級干部只能跟其他10位同事擠睡在6張上下鋪上。

高峰時期，有54家單位數百個項目處的幾萬人在同時施工。人員眾多，施工場地卻捉襟見肘。“一塊施工場地經常是多家共用，一家干完剛走另一家就沖進來了。” 原錦屏建設管理局工程技術一部主任劉學鵬回憶說，直到自己調離這一局面都沒有徹底改變。

與其他水電站不同的是，錦屏是一廠兩站即一級、二級水電站和錦屏發(fā)電廠均歸錦屏管理局領導，地跨大河灣兩端。在穿山隧道修通前，從一級到二級要走一個上午時間。“人多、條件差、時間緊、范圍大，如何管理是一大難題。”王繼敏表示。

一方面，雅礱江公司發(fā)揮一個主體開發(fā)一條江的優(yōu)勢，從資源、制度、決策等方面對錦屏進行支持。另一方面，錦屏管理局要求，局領導至少提前謀劃半年的工作，部門負責人要提前謀劃一個季度的工作，項目經理須提前謀劃一個月的工作。

為了保證現場管理的精細化，業(yè)主代表要天天下工地。“我干過那么多水電站，這是不多見的。”周鐘說。

早晨7點，天還沒亮，管理局工程技術一部的劉軍就已經抵達大壩右岸了。他的工作是檢查高空中纜機的維護工作。纜車被孤零零的鋼索固定在兩山之間的大壩上空，距離壩頂還有幾十米。膽子小的人在下面看著都害怕，劉軍卻要每天登上檢查一遍。

劉軍在檢查纜車的同時，同事程曉攀也到了壩頂。

程曉攀是現場施工的協調人，要從時間、資源各方面保證各單位運轉流暢，無縫銜接。“我們會把每一道工序的最優(yōu)時間都計算出來。比如卡車運輸、卸料的時間都要求精確到秒，各個單位必須緊密配合。”他說。

由于水電工程的復雜性，再完備的管理也不可能解決如此大型工程中的一切問題。“如果說這么長時間，我們與業(yè)主、監(jiān)理等單位一點矛盾都沒發(fā)生過，那是瞎話。”中國水電十四局項目經理董學元表示，“好在大家有個共同的心愿，就是把這個工程做好。這樣，就能通過溝通解決問題。”

2009年，王會生在工地上提出了“共同的錦屏，共同的責任，共同的榮辱”的理念，得到了各參加單位的認可。

2012年8月30日，錦屏發(fā)生特大泥石流滑坡自然災害，3號營地上萬人被困，工程進度受到嚴重影響。錦屏管理局出面協調各參建單位總部支持，業(yè)主單位跟施工方一起搶險救人。“錦屏管理局有個副局長，叫何勝明。個頭不高，是清華大學畢業(yè)生，跟我們一起熬了4個通宵。”董學元說，“他們證明‘共同的錦屏’不是一句空話。”災后兩個月，生產全面恢復。當年階段性目標如期實現。

隨著工程轉入收尾階段，更多的人即將離開錦屏，比如投產儀式上剛剛被四川省總工會評為“優(yōu)秀建設者”的中鐵十三局引水隧洞工程項目副經理羅汝州。錦屏是一個流動工作的所在，此前或之后都有很多。

“錦屏這7年，我永遠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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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產前夜

儀式前一晚，照舊安排的是錦屏特色的自助餐。涼菜擺在圓桌上，菜品有蒸南瓜、蒸土豆、涼拌洋蔥、蒜泥白肉、蔬菜蘸醬。熱菜自取，有炒雞油菌、京醬肉絲、清波魚、燒羊肉、炒雞蛋、炒青菜。主食是羊肉米線。材料全是當地特產，廉價而美味。水果是當地產的葡萄，清甜而正宗，有大城市超市里的葡萄所欠缺的真正的葡萄味。

到場的客人不少。既有四川省省委常委、省總工會主席李登菊這樣的應邀貴賓，也有謝桂珍這樣的“意外之客”。包括王會生、李登菊在內，都自己排隊取食。大家圍坐在幾張大圓桌上，彼此大聲地打招呼。

無酒不歡。白酒是半斤裝伊力老窖，四十塊錢一瓶。紅酒是當地葡萄所釀。按錦屏的規(guī)矩，舉杯時齊聲喊好，歡聲雷動。

晚飯后，王會生意猶未盡，興致勃勃地到職工活動中心跟電廠的一個小伙子打了一局桌球，輸了一個球。然后游了半個小時泳。陳云華是乒乓球高手，打臺球也贏了一局，贏的正是剛才那個小伙子。

錦屏一級水電站的十個“世界第一”

1.已建世界第一高壩，壩高305米。

2.世界最大規(guī)模、最復雜的特高拱壩基礎處理工程。

3.世界最復雜地質條件的壩肩高陡邊坡治理工程。

4.首次進行水電站工程樞紐區(qū)大規(guī)模自然邊坡危巖體治理，危巖體的治理范圍和規(guī)模居世界第一。

5.在高山峽谷區(qū)域成功進行特高拱壩施工總布置，首次系統解決了場內交通、施工供水、施工供電、施工工廠設施、料場及棄渣場、施工營地等布置難題。

6.世界第一個采用壩身多層孔口無碰撞消能方式的特高拱壩，解決特高水頭泄洪消能和降低泄洪霧雨強度問題。

7.世界第一個采用燕尾坎挑流消能工的有壓接無壓龍落尾形式泄洪洞，解決高水頭大泄量窄河谷的泄洪洞挑流消能防沖問題。

8.世界最高具有生態(tài)環(huán)保分層取水功能的獨立岸塔式電站進水口，高112米，分七層進行生態(tài)取水發(fā)電后泄放至下游河段。

9.第一個在高地應力環(huán)境低巖石強度比條件下成功建成的大型地下洞室群工程，地應力高達35.7兆帕。

10.世界最大直徑的圓筒形阻抗式尾水調壓室，直徑41米、高度80.5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