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某強奸案、曾成杰案、唐慧案接連引發公眾爭議
在任何社會,公民的信心都是一種稀缺資源,也是一種易碎品,成之難,毀之易
如果被害人是陪酒女,強奸的危害就更小?日前,清華大學一名法學副教授針對備受關注的北京李某強奸案發表的言論引發巨大爭議,盡管他隨后公開致歉,但輿論場上的口誅筆伐仍在繼續。精通法律的人援引美國聯邦證據規則412條規定,強奸案中,被害人性生活史、性生活方面的名聲,在強奸案件中不可作為證據。即便沒有學過法律,平民百姓也從樸素的情感出發,表現出強烈的道德憤慨,認為人的職業固然有貴賤,但遭到強奸時,危害豈能分高下?
先不說法學副教授這種奇談怪論的背后究竟有沒有見不得人的目的,只看看洶涌而至的討伐、接踵而來的質疑,就知道人們對案件的進程是多么在意。叫罵也好,圍觀也罷,關注一個具體的司法案件,本身就表明了人們對司法公正的熱切期盼,對公平正義的內心守望,更道破了當下一個真相:法治意識正在公眾心中生根發芽。
不是嗎?曾成杰被“秘密”執行槍決,在輿論場上激起幾乎是一邊倒的批評聲。《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423條規定,“在執行死刑前,法院應當告知罪犯有權會見其近親屬”。從尋常百姓的感受出發,“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再怎樣罪大惡極,不通知家屬就執行死刑,還是難以接受。法律雖然不是人情,但是不能不近人情;法律盡管不是道德,但是不能不講道德。
因此,商業名人李開復一條微博被大量轉發:“如果有一日,我被判死刑,當法官告知有權會見親屬時,我保證我絕對會要求會見親屬。若被處決后,法院宣布我未提出此要求,必然是謊言。”而處于風口浪尖的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在一邊倒的輿論批評面前顯得捉襟見肘、節節敗退。先是說曾成杰未提出會見,未能平息質疑;又改口說告知了會見權,但曾成杰未提出要求,仍不能平息眾怒;最后說沒有曾成杰子女電話,不僅沒有平息,反而激起了更多憤怒、質疑和批評。
縱觀上述兩個司法案件變成兩起公共事件的過程,不難看出,當前司法體制改革的主要矛盾是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法治意識與司法機關落后的工作方式之間的矛盾。公眾法治意識生根發芽,本應是建立法治中國最寶貴的民意資源,但如果只有法治意識一枝獨秀,人們心中沒有法治信心,這絕非建設法治中國之福。
法國思想家盧梭說過,一切法律之中最重要的法律,既不是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刻在銅表上,而是銘刻在公民的心里。法律的尊嚴,在于公民信仰。如果公眾的信仰在具體案件中一次又一次受挫,就會讓法治意識報復性地走向反面——大家覺得法律“不好使”,只是中看不中用的道具,可以置若罔聞、束之高閣,進而另尋出路。
唐慧的漫漫上訪路,對此作了最好的闡釋。7年前,湖南省永州市司法機關官官相護、不予立案,司法救濟渠道堵塞,把唐慧逼上了進京“告御狀”的不歸路。或許全國每一個上訪者的心里,都有對司法包庇、求告無門的痛心疾首。7年后,湖南省最高人民法院終審判決唐慧勝訴,無論她對自己經受的勞教處分還有多少不平、對永州中院一審判決還有多少不服,這份終審判決總算及時溫暖了公民的法律信心。
可見,法治信心并非與生俱來,也不能一勞永逸,需要在每一個具體案件中積累。一次對判,是建立法治信心的一塊基石;一次錯判,就會觸動信心崩潰的鏈條。法律是冷冰冰的條文,案件卻是鮮活的人物和故事,公眾可以觸摸,可以感知,可以圍觀。一個案件的示范效應,就像是一幕公開上演的電影,決定著人們在每個案件中看到的究竟是公平正義,還是司法不公。
在任何社會,公民的信心都是一種稀缺資源,也是一種易碎品,成之難,毀之易。涵養法治信心,尤其要著眼于每個具體案件,“讓人民群眾在每個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讓法槌的每一次落地都敲得不偏不倚,響得正大光明。
編輯|許陳靜 美編|苑立榮 編審|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