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三中全會深化改革決定中國踏上新起點

2013年11月12日，經過4天的閉門討論，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落下帷幕。全會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下文簡稱《決定》）。

這一次承前啟后的會議，引起了海內外高度關注。美國“市場觀察”網站認為，本次三中全會可能是數十年來中國發(fā)生的最重大事件之一，會后，“中國有可能永遠改變”。英國《金融時報》稱中國領導人勾畫了“大手筆改革計劃”，認為此次會議“將是中國經濟改革的轉折點”。而全會審議通過的《決定》，正如人們所預測，展現出了中國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強烈的改革決心。

《決定》中改革之所及，正是當下中國民心所向。本刊選取土地、戶籍、住房、人口、教育、社會保障、行政管理、民營企業(yè)這8個與民眾生活息息相關的領域，邀請權威專家做出解讀——此次改革能給老百姓帶來哪些好處。

土地流轉改革

三中全會《決定》：建立城鄉(xiāng)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加快構建新型農業(yè)經營體系；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利；建立農村產權流轉交易市場，推動農村產權流轉交易公開、公正、規(guī)范運行。

解讀人：杜志雄（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fā)展研究所副所長）

杜志雄，1963年出生，安徽銅陵人。從1985年開始先后擔任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fā)展研究所研究室主任、科研處處長、副所長等職。主要從事農村非農產業(yè)發(fā)展和農村中小企業(yè)金融研究。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允許農地流轉，是否會觸及土地所有權問題？

杜志雄：農地流轉指的是使用權的出讓，而非所有權，土地私有化是不可能的。農地分為農村建設用地和農業(yè)用地，宅基地屬于農村建設用地，耕地屬于農業(yè)用地。農村建設用地的流轉實際上早就存在，本次全會只不過進行政策確認。農業(yè)用地的流轉，主要是小規(guī)模農戶擁有的碎片化土地向以家庭農場為代表的新型經營主體流轉。

將來要建立規(guī)范的農地流轉合同，明確流轉期限、租金等。比如，一塊耕地從A流轉到B之后，可能被作為公益性用地，用于集體福利項目或社會公共利益項目的建設。雙方的利益該如何處理？就需要規(guī)范的農地流轉合同加以明確。

環(huán)球人物雜志：耕地流轉時，怎樣保證合理估價？怎樣保障農戶的安置？

杜志雄：由于不涉及所有權，耕地流轉價格實際上就是租金。總的來說，需要一個完善的農地流轉市場，讓市場決定耕地價格。我們可以邀請第三方專業(yè)機構來評估耕地價格，然后由國家發(fā)布針對特定地區(qū)、特定類型耕地的參考價格，也就是基準租金。在基準租金的基礎上，買賣雙方協商具體價格。

允許耕地流轉，是為了適應一部分人想將耕地流轉出去，或不得不流轉出去的情況。農戶不耕種無非3個原因：年紀大了；覺得種地不合算了；外出務工了。所以，是否要將耕地流轉出去，取決于農戶自身，大規(guī)模、非理性的耕地流轉不可能出現。對轉讓了耕地的農戶，一方面要通過耕地租金保障他的利益，另一方面要通過就業(yè)城市的社會保障解決其后顧之憂。

環(huán)球人物雜志：耕地流轉和加快城鎮(zhèn)化，會不會使18億畝耕地紅線失守？

杜志雄：耕地紅線不會、也不應被突破，這關系到國家安全。但城鎮(zhèn)化必然要用地。解決這個矛盾有兩個途徑。首先，充分利用已經城市化的農地。過去十幾年，城市擴張已經占用了很多農地，但利用率低下，先讓人口和產業(yè)擴張到這部分農地上。其次，一些新的農地成為城市用地也是必須的，但不能打耕地的主意。最現實的解決辦法是盤活受到限制的農村建設用地的流通，比如打破對宅基地流通的限制。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城郊有大量蓋在宅基地上的小產權房。放開宅基地流轉，允許小產權房合法化，會有什么影響？

杜志雄：小產權房的合法化意味著城鄉(xiāng)住房市場被打通了，簡單地說，就是城市居民可以到農村買房了。今后幾年，這一現象首先會在城市近郊凸顯出來，因為現有城市住房顯然不能滿足新增城鎮(zhèn)化人口的居住要求。

小產權房合法化必須注意幾個問題。首先是利益分配。小產權房合法化必然帶來這部分土地利益的增加，但這些利益是國家政策帶來的，如果完全歸于當地社區(qū)和持有土地的農戶，必然使其他農戶產生不平衡。因此，要讓仍在從事農業(yè)經營的其他農戶和經營主體分享利益。而且，土地本來就是國家和集體的，不是完全的私產，合理分配新增利益無可厚非。

另外，小產權房合法化不可能一步到位，否則政府信譽必然受損。這和宅基地不同，宅基地流轉只是將既存事實確認下來，但小產權房是國家明令禁止過的。雖然它大量存在，但不乏認真執(zhí)行國家規(guī)定、禁止小產權房存在的地區(qū)。如果輕易放開，會對執(zhí)行了政策的人造成變相傷害。執(zhí)行政策的人吃虧，不執(zhí)行政策的人反而得利，今后政府的權威和信譽如何保證？不能在解決一個問題的同時，滋生出新的問題。

已經購買了小產權房的人，收益也會增加，但要向國家補交一部分成本。之前小產權房成本低，是因為稅收、地價都比較低。合法化以后，要按照實際成本來核定地價。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以前，村委會在土地開發(fā)中享有部分收益，有些征地矛盾因此而起。宅基地自由流轉，村委會的收益是不是沒有了？

杜志雄：村委會是土地集體所有權的行使人，在此過程中要付出時間、精力成本，得到收益是應該的。但之前的一些土地開發(fā)，有違規(guī)和暗箱操作的情況，農民對此不了解，使得一部分本來屬于農民的利益流向村委會。一旦土地流轉政策化，農民對相關政策更加了解，懂得如何保護自身利益，必然會在地價談判時掌握主動權，收益肯定會增加，村委會的利益就會降低。

戶籍制度改革

三中全會《決定》：推進農業(yè)轉移人口市民化，逐步把符合條件的農業(yè)轉移人口轉為城鎮(zhèn)居民。創(chuàng)新人口管理，加快戶籍制度改革，全面放開建制鎮(zhèn)和小城市落戶限制，有序放開中等城市落戶限制，合理確定大城市落戶條件，嚴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規(guī)模。

解讀人：李強（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

李強，1950年出生，北京人。歷任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研究所、社會學系主任，清華大學社會學系主任、當代中國研究中心主任、人文社會科學院院長等職，兼任國家信息化專家委委員、民政部政策咨詢專家組顧問、北京市市政府專家顧問團委員等職。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此次戶籍制度改革會是一步到位還是逐步推進？

李強：戶籍問題牽涉較廣，相關改革只能是一個漸進過程。包括此次《決定》的表述，也是“分階段、分類型”。所謂“分類型”，是按照城市規(guī)模，即特大城市、大城市、中小城市、小城鎮(zhèn)等，不同類型的城市采取不同對策。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北京這樣的特大型城市，近期會有改革突破嗎？

李強：比較難。北京等特大城市的人口數量確實超過了其環(huán)境資源承載力。很多人擔心，大量人口的繼續(xù)涌入會對特大型城市的承載力提出嚴峻挑戰(zhàn)，使其所面臨的交通擁堵、環(huán)境污染等問題加劇。根據其他國家特大城市的經驗看，外來人口的大量涌入確實會使城市經歷一個“痛苦指數期”。但經過市場等機制的調節(jié)，城鄉(xiāng)人口以及城市之間的人口最終會趨于平衡。我們目前無法預測“痛苦指數期”會持續(xù)多長時間，只能說，對于那些資源承載力十分有限的特大型城市，改革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如果想取得大城市戶籍，目前看有哪些渠道？

李強：廣東等地目前所做的積分制改革試驗，取得了一些成績，可以繼續(xù)探索。但積分制只是戶籍改革的階段性措施，真正從這個制度中受益的，還是流動人口中的精英階層。以廣州市為例，入戶的積分體系包括文化程度、社會貢獻、住房等12項。其中，文化程度上，大學本科可得80分，初中畢業(yè)只有10分；職業(yè)資格方面，技師或事業(yè)單位工勤技術崗位二級、中級職稱60分，初級工10分；另外，參加社保五個險種每個險種每滿一年積1分，但最高不超過50分……政策規(guī)定，原則上積滿85分可提出入戶申請。這樣算來，如果你是大學畢業(yè)生，就能拿到80分基礎分，再加上工作等其他加分項，很快就能積滿。不是大學畢業(yè)的農民工就很難有落戶的可能了。

政策制定者的意圖可以理解，畢竟每個城市在允許外來人口入戶時，總是盡量將優(yōu)秀的個體納入自己的體系。但必須加以完善，可以在積分制的基礎上，同時放開技術準入。我們調查過，現在很多打工者雖然在文憑上只是初中畢業(yè)，但他們絕大多數都通過多年勞動掌握了一定的專業(yè)技能，只是其中近90%的人沒有得到技術證書。所以，應改革和完善農民工獲得技術證書的平臺，實現技術證書與戶籍改革接軌。凡獲得一定等級技術證書的、城市產業(yè)鏈條上的勞動者，就能拿到城市戶口，和城市居民享有同等福利。這樣做，還能讓全社會尊重勞動技能，有助于提高技術工藝水平、產品質量和勞動生產率。

環(huán)球人物雜志：相比之下，小城市是否已具備戶籍開放的條件？

李強：從政策上來說，這其實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中央2002年放開了小城鎮(zhèn)的戶籍限制，但尚未放開小城市。根據民政部的數據，中國現有660多個城市，還有近1500個人口在50萬左右、未進行縣改市的縣城。大量農村人口其實已經在這些縣城中定居下來，但除了縣政府所在城關鎮(zhèn)的居民持有城鎮(zhèn)戶口外，居住在縣里其他鄉(xiāng)鎮(zhèn)的居民持有的依舊是農業(yè)戶口。常住人口城鎮(zhèn)化和戶籍城鎮(zhèn)化是有較大差距的。下一步要做的，就是開放中小城市戶籍限制，讓大量農民工就地或就近實現市民化，允許他們成為縣城的市民，享受縣城教育、醫(yī)療等資源。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但這意味著對縣城現有資源進行擴建，錢從哪兒來？

李強：其實很簡單，就是將農民的退出機制與縣城的投入機制接軌。一旦農村建設用地經過政府審批進入流轉，它的價格就會大漲。可以從這筆價格收益里拿出一部分錢，投入到城鎮(zhèn)建設中。當然，這背后有巨大的利益，該怎么分配，必須謹慎。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分階段”進行戶籍改革，又該如何理解？

李強：因為戶籍和市民利益掛鉤很緊，而每個城市的利益差異較大，所以應該允許各地根據自身情況進行戶籍改革試驗，而不是統一由中央部署。比如北京，對于進京務工人員隨遷子女，今年放開了中等職業(yè)學校的異地考試，明年將放開高等職業(yè)學校的考試。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除了戶籍制度改革，還有別的渠道可以解決流動人口的福利待遇問題嗎？

李強：我認為，優(yōu)化中小城鎮(zhèn)的資源配置也是可行的方法。中國人的鄉(xiāng)土觀念很強，如果縣城里能提供就業(yè)以及優(yōu)質的醫(yī)療、教育、養(yǎng)老資源，很多人也未必愿意離開家鄉(xiāng)的縣城，往一個陌生的城市里擠。所以，大力發(fā)展縣域經濟是符合中國國情的。

住房制度改革

三中全會《決定》：健全符合國情的住房保障和供應體系。加快房地產稅立法并適時推進改革。

解讀人：牛鳳瑞（原中國社科院城市發(fā)展與環(huán)境研究中心主任）

牛鳳瑞，1946年10月出生，河北固安人。2001年至2008年任中國社科院城市發(fā)展與環(huán)境研究中心（即城市發(fā)展與環(huán)境研究所）主任，是中國城市經濟學會副會長、全國哲學社會科學基金學科評審組專家、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部房地產決策咨詢專家。

我認為此次關于住房的改革主要有兩點。

一是保障房改革進一步深化。預計會取消經濟適用房，并軌公租房、廉租房，從而進一步明確保障房的目的。目前，我國保障房建設的概念被泛化，經濟適用房、兩限房、拆遷房、安置房等都被納入保障房的范疇，搞得盤子很大，反而造成管理混亂，繼而滋生腐敗。要想真正解決人多房少的問題，只能是分層次逐步滿足。比如說，我們目前只能提供5萬套住房，就先確定5萬個保障對象，將5萬套住房適當降低保障標準，優(yōu)先保障人均居住面積6平方米以下的低收入家庭入住，再保障8平方米以下的，接著是10平方米以下的。

二是樓市調控機制改革。我們以前的思路是限制需求，但住房需求不是靠限制就會消失的。中央已經認識到這一點，所以下一步將著力建立樓市調控的長效機制，比如增加房屋的有效供給，由限制購買轉為稅收手段調控。同時增加公租房供應量，分流一部分恐慌性購房需求，引導理性購房。通過機制給予剛性需求和投資性需求穩(wěn)定的預期，削弱投機性需求，使房價達到合理水平。

有些人關心限購政策會不會放開，何時放開。我認為，限購政策是一項治標不治本的臨時性措施，是把今天的購買力往后推。當購買力聚集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發(fā)。一旦政策持續(xù)時間過長，就會導致市場交易成本和政府管理成本過高，也可能成為腐敗滋生的溫床。我認為，目前各地對限購政策是有些騎虎難下的，最大的可能是不再強力執(zhí)行限購令，或出臺新的政策將限購令覆蓋掉。

至于房產稅，在目前的情況下，若面向普通存量住房，很難說征稅成本能否和預期收益相匹配；若面向高端住房，稅率過低對持有者不會產生太大影響，稅率過高雖能抑制其在國內購房，卻會促使其在國外購房，對擴大內需弊大于利；若面向多套住房，持有者可能提升租金，把稅負轉嫁到租賃者身上；若面向增量住房，則需要對土地出讓金制度進行根本性變革，而這又要求地方公共財政結構和城市基礎設施建設體制也隨之作出連鎖調整。

要開征房產稅，得先解決幾個問題。第一，產權認證。現在至少在公務員房產認證上是有困難的，官員家庭財產公示已推行了20年，效果仍不理想。第二，資產評估。房子是個性化產品，需要由龐大的中介隊伍進行專業(yè)評估。第三，開征土地稅。大家現在繳納了限期70年的土地出讓金，但沒有拿到屬于自己的土地證，個人的房屋產權非常不完整。但總的說來，開征房產稅是大勢所趨，在理論上沒有太大爭議，政府也有足夠的征稅動力。

人口政策改革

三中全會《決定》：堅持計劃生育的基本國策，啟動實施一方是獨生子女的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的政策，逐步調整完善生育政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

解讀人：張車偉（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副所長）

張車偉，1964年出生，河南遂平人。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黨委書記、副所長、博士生導師，兼任國務院城鎮(zhèn)居民醫(yī)療保險試點評估專家組成員、國家人口計劃生育委員會專家委員會委員等。

這次《決定》在人口政策的表述上做了一些調整，究其原因，還是人口形勢發(fā)生了變化。在制定和執(zhí)行嚴格的計劃生育政策時，我們面臨的形勢是人口基數大、生育率高。但2000年和2010年兩次人口普查顯示，我國生育率可能不超過1.5%，人口增長的動力、潛力沒有了，人口膨脹的壓力也就不存在了。

按現在的生育水平推算，我國人口老齡化的速度很可能超過日本。老年人口比例過大，會讓整個社會缺少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也讓社會養(yǎng)老保障問題越發(fā)嚴峻。如今，養(yǎng)老模式已經發(fā)生變化。過去我們講“養(yǎng)兒防老”，可現在我國家庭結構變成了“421”，即一個家庭里，有4位老人、1對夫妻和1個孩子。對這對夫妻來說，現在除了要撫養(yǎng)孩子，還要贍養(yǎng)4位老人；而對這個孩子來說，將來可能要贍養(yǎng)6位老人。如果社會不解決好養(yǎng)老保障問題，個人將承擔很大壓力。

而且，老齡化社會是我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是沒有應對經驗的，等我們真正進入時，會有更多想不到的挑戰(zhàn)。在這種情況下，對人口政策進行調整，放開生育，是有必要的。另外，現在人們的生育愿望普遍不高，即便全面放開，無論在農村還是城市，大家自愿生育的數量也不會超過3個。

第一步可以有限制地放開二胎，比如放開“單獨”二胎，即允許夫妻一方為獨生子女的家庭生育二胎為開端；下一步，再全面放開二胎，甚至有可能還有第三步，即設定一個上限，比如一對夫妻的生育數量不能超過3個，這樣就夠了。我認為，有朝一日，我們不僅不會限制生育，還會像其他西方國家一樣鼓勵生育。

具體到放開“單獨”二胎，我認為越快越好，不需要再做試點，要在全國統一放開，也不需再有間隔4年才能生二胎的要求。按照《大國空巢》作者、人口學者易富賢的估算，放開“單獨”二胎，最多能讓受益人群每年多生不到200萬個孩子。考慮影響生育的種種因素，比如高達百分之十幾的不孕率、較高的生育成本和低生育思維慣性等，多出生的人口數量實際上會更少。放開的前幾年，過去積累的一些生育意愿會集中釋放出來，人口增加較多，但很快就會過去。所以放開“單獨”二胎對人口增長的影響是有限的。

有人擔心，進行人口政策改革會不會讓當前有限的，甚至是匱乏的社會資源更加難以承受。比如現有教育資源能否滿足放開“單獨”二胎后人口增長的需求。我認為，是可以承受的。與最頂峰時相比，學齡人口數量下降了，義務教育、高中教育和高等教育的總體供給不存在問題。現在的問題是優(yōu)質教育資源不足，而這在哪個國家都是存在的。另一個問題是幼兒園沒有納入義務教育的階段，它的供給是不足的，應該著手加大學前教育機構的投入。

總的說來，過去我們的思路是通過限制人口增量來適應經濟社會發(fā)展。如今，我們的生育水平已經降到不能再低，所以思想要變過來，政策也要變過來，今后要讓經濟社會的發(fā)展來適應人口的發(fā)展。

教育體制改革

三中全會《決定》：深化教育領域綜合改革。推進考試招生制度改革，探索招生和考試相對分離、學生考試多次選擇、學校依法自主招生、專業(yè)機構組織實施、政府宏觀管理、社會參與監(jiān)督的運行機制，從根本上解決一考定終身的弊端。深入推進管辦評分離，擴大省級政府教育統籌權和學校辦學自主權。

解讀人：熊丙奇（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

熊丙奇，1972年出生，四川資中人。著名教育學者，博士，上海交通大學編審，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中國高校校報協會副會長，上海市高校校報研究會理事長。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決定》提到，要打破“一考定終身”的高考制度，將招生權交給高校，這一改革有什么好處？

熊丙奇：我們現在的高考模式是統一高考加集中錄取，這導致基礎教育淪為應試教育，學校只能圍繞高考的“指揮棒”轉。這次改革后，考試就不再是“指揮棒”了，而是基礎教育和高校選拔人才的評價工具之一，不是唯一。這有利于建立多元的教育評價指標。大學可以根據自己的辦學定位和特點制定招生標準，學生可以真正實現個性化發(fā)展，不再為追求高考科目的高分而抹殺個性。

建立了這樣的評價體系，基礎教育就不再“育分不育人”，辦學的指導思想也會隨之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如果說一個學生可以在拿到多個錄取通知書后再選擇大學，那就會迫使大學必須轉變教育理念，對受教育者負責，從根本上打破計劃錄取制度，從而實現高等教育的市場競爭。

環(huán)球人物雜志：但是很多人擔心這會導致招生腐敗。

熊丙奇：這其實是大家的誤解。我們這10年來推進的自主招生改革，都是“假的”自主招生改革，是沒有把選擇權交給老百姓的改革。為什么現在學校里會有潛規(guī)則？因為受教育者沒有選擇學校的權利，更無法參與到學校的評價當中。如果北京大學想給不合條件的官員或富商后代提供機會的話，它5年之后就會變成一個二流學校，甚至三流學校，這就是選擇的結果。給高校招生自主權的同時要把選擇權交給學生。如果一個學生能同時拿到多個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學校為了吸引這個學生，就必須向他證明：這所學校的教育水平是值得你信賴的，教育服務是能讓你滿意的。在這種情況下，大學必然是透明的大學，也必將更加公開、公正地對待學生。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那么誰來監(jiān)督學校實行公平、公正的招生呢？

熊丙奇：可以通過立法來規(guī)定學校在招生過程中必須公開的信息，讓全社會監(jiān)督它依法辦學；還可以建立“大學理事會”，實行校長治理制度，即校長不再由行政任命，改由公眾或師生選拔；還可以建立“家長委員會”和“學生委員會”。這就重建了學校治理的結構。

環(huán)球人物雜志：取消行政級別的阻力會非常大，該從何入手？

熊丙奇：如果改革由掌握權力的人主導，自然阻力重重。“去行政化”改革，校長和黨委書記可能不會愿意，因為他們有行政級別；教育行政部門可能也不會高興，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少了上升的臺階；政府部門也會覺得棘手，因為以后管理學校變得更難了。我認為，應該由全國人大來主導教育體制改革，制定方案，監(jiān)督相關部門放權。全國人大要真正起到決策、質詢、監(jiān)督的作用。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改革后，如何進行學校評級？

熊丙奇：這次三中全會提出的“管、辦、評”分離制度，指的就是政府管、學校辦、社會評，也就是說，學校辦得如何，不由政府部門評價，而是由專業(yè)機構評價。現在的政府部門很強勢，使得專業(yè)評級機構沒有話語空間。各地雖然有教育評估院，但它們隸屬于政府部門；社會上有些評級機構對大學進行排名，但又不夠規(guī)范。究其原因，首先是因為政府部門沒有公開信息，導致排行榜真實性、客觀性存在疑問。其次，國家對于社會評級機構應該有明文規(guī)范，但目前還沒有。在以后的改革中，教育行政部門應該逐漸退出評價體系，同時做到信息公開，并建立統一的評價標準，通過行業(yè)自律，來提高社會評級機構的質量。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您認為應該如何擴大省級教育權？

熊丙奇：教育權中，哪些權力屬于中央，哪些權力屬于地方，應該有明確規(guī)定，但目前在我國不太清晰。中央的教育權應該包括三方面：一、制定國家教育發(fā)展的統一戰(zhàn)略；二、為貧困地區(qū)的受教育者提供公平的教育環(huán)境，通過中央財政劃撥來推進教育公平；三、從全國范圍內統計教育發(fā)展信息，為未來的教育規(guī)劃提供數據。除此以外的權力，應該歸屬地方政府和學校。

社會保障制度改革

三中全會《決定》：建立更加公平可持續(xù)的社會保障制度。健全社會保障財政投入制度，完善社會保障預算制度。加快發(fā)展企業(yè)年金、職業(yè)年金、商業(yè)保險，構建多層次社會保障體系。

解讀人：曾康華（中央財經大學財政學院財政學系主任，財政稅收研究所所長）

曾康華，1959年出生，湖南洪江人。經濟學博士，主要從事財政學和計量經濟學教學工作，以及宏觀經濟運行、中外財稅理論和計量經濟研究，學術專長為宏觀經濟計量研究。

關于《決定》中涉及到的社會保障制度改革，我認為，歸根結底是一個資金的問題。我國今年的經濟總量53萬億，財政收入12萬億，但在社會保障方面的支出只占財政收入的6%，與西方國家平均水平的30%相去甚遠。但是，社會保障如果全部由政府兜底，無疑會帶來巨大的財政負擔。

我國社會保障體系三大方面，包括養(yǎng)老保險，失業(yè)保險和醫(yī)療保險，其中，養(yǎng)老保險關系到每一個人的切身利益。我國養(yǎng)老保障制度的完善，最基本的問題還是養(yǎng)老金的籌集。在本次三中全會上，國家已經明確思路，鼓勵企業(yè)建立企業(yè)年金制度，拿出更多資金為社會保障7wjF1Q5PXxqdmxm2M1ixpfjQUX5LEeTXSiJ8iZ4Wois=提供有力支持。對社會來說，這是完善社會保障體系的重要一環(huán)；對政府來說，這是減輕財政負擔的最佳途徑；對企業(yè)來講，這是建立現代企業(yè)制度的必要內容，有助于增強企業(yè)競爭力；對于企業(yè)職工來說，這是對自身的雙保險。

實際上，我國在2003年就出臺了《企業(yè)年金試行辦法》，但發(fā)展并不順利。一方面，有實力的企業(yè)，尤其是石油、電力、煙草等壟斷行業(yè)的企業(yè)，對國家可能出臺的優(yōu)惠政策持觀望態(tài)度，遲遲下不了決心；另一方面，更多中小企業(yè)不具備相應的實力。

為解決這一問題，最可行的辦法就是由國家對企業(yè)年金制度出臺稅收優(yōu)惠政策，從制度層面調動企業(yè)積極性。比如，某企業(yè)每年拿出100萬元建立企業(yè)年金，如果國家不實行稅收優(yōu)惠，企業(yè)要按20%的稅率繳納稅收，即20萬元；如果國家實行稅收優(yōu)惠，企業(yè)按優(yōu)惠稅率10%的稅率繳納稅收，即10萬元；如果國家免去此項稅收，企業(yè)則不需要為此交稅。

國外實踐經驗證明，對企業(yè)年金繳費實行免稅或推遲征稅，是推動企業(yè)年金發(fā)展的最主要因素之一。美國、英國、日本等發(fā)達國家，一般會在企業(yè)和職工繳納年金費用及年金基金投資這兩個環(huán)節(jié)免稅，只在退休職工領取企業(yè)年金時征稅。這是值得借鑒的。

當然，稅收優(yōu)惠政策對大企業(yè)和小企業(yè)應有所區(qū)別，否則可能陷入“好的更好，差的更差”的怪圈，反而不利于中小企業(yè)的發(fā)展。對勢單力薄的中小企業(yè)，國家可以把稅收優(yōu)惠政策放得更寬，鼓勵它們跟上企業(yè)年金制度建設的步伐。

除了企業(yè)年金制度，中央此次還將涉及事業(yè)單位的職業(yè)年金制度改革提上了日程。事業(yè)單位年金制度觸及社會公平范疇，勢必比企業(yè)年金制度的改革更復雜。由于現行體制等種種原因，事業(yè)單位年金改革的方向并未完全明確。一些已經轉企改制的事業(yè)單位，可以按照企業(yè)年金制度走，而另一些事業(yè)單位和高校，雖然難以在短時間內自籌經費解決年金問題，但應該也只是時間問題。

行政體制改革

三中全會《決定》：加快轉變政府職能。全面正確履行政府職能。進一步簡政放權，深化行政審批制度改革。

解讀人：周天勇（中央黨校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副所長）

周天勇，1958年出生，河南南陽人。1994年調入中央黨校執(zhí)教和從事研究至今。現任中央黨校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副所長、教授，北京科技大學博士生導師。

環(huán)球人物雜志：簡政放權是此次改革的一大亮點，其中審批制度改革，會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什么改變？

周天勇：我們可以從多個領域來看。首先，工商注冊登記制度有3項改革。第一，取消注冊資本限制。以前，注冊登記門檻較高，注冊資本金最低額度為100萬元，還必須是實繳。改革后，對公司設立時股東（發(fā)起人）的首次出資比例和繳足出資的期限將不再作限制。從理論上講，交幾十塊錢注冊費就能注冊一個資本額為1000萬元的公司。

第二，取消經營范圍限制。一個小店注冊了賣饅頭就不能做包子，一家貿易公司注冊了主營鋼材就不能經營服裝，以后這種限制要取消，準許企業(yè)自主擴大經營范圍。

第三，不限制注冊地點。按我國現有規(guī)定，創(chuàng)業(yè)者必須在工商局允許的辦公地點，如寫字樓里辦公。一些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出不起租金就無法創(chuàng)業(yè)。前段時間，一些地方的工商局開始允許申請人在取得鄰居和居委會同意后，在居住場所創(chuàng)業(yè)。未來，這個口子會越來越大。

另外，我們來看戶口、護照、準生證這些改革呼聲最大的審批項目。有的審批本身就沒必要，比如戶口，應該加以根本性改革，把它單純作為一個統計學工具，幫助管理者了解轄區(qū)內有多少家庭、每個家庭有多少人口，而不再作為一個審批項目。有的審批有必要存在，但在具體操作過程中被人為增加了程序。比如護照，有一道程序是讓申請人所在單位出具“無犯罪記錄”的證明，很多單位不知道怎么開或者不愿意開，申請人就卡在這道環(huán)節(jié)上。

今后會明確幾點。一、審批部門要么合署辦公，要么明確一個主辦部門；二、工作人員應一次性告知申請者需要攜帶的證件種類及具體流程；三、限制辦結時間，嚴格壓縮審批時間期限；四、對刁難拖延的工作人員，尤其是權力尋租的工作人員，實行嚴厲追責。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您曾說減少審批要和部門收費清理銜接，但落實情況不理想，問題出在哪里？你認為如何解決？

周天勇：實際上收費總是跟審批掛鉤的，審批越多收費的借口越多。我們出臺一個審批政策，就多一個收費的理由，進入惡性循環(huán)。現在改革關鍵還是要減少審批，最大的阻力在于減下來的人員如何分流。但這不能成為理由，否則機構越來越膨脹，百姓負擔越來越重。

環(huán)球人物雜志：辦社團比辦企業(yè)的審批手續(xù)還多，這方面會有什么改變？

周天勇：以前，要成立社團，得先找到可掛靠的單位，如民政局、工商局、團委等，由于有的部門不想承擔掛靠責任，所以成立社團很困難。今后，可能會取消審批掛靠制度。但要分類進行，對慈善、環(huán)保等有益的社團應該鼓勵，減少掛靠束縛；對槍支協會等危害社會穩(wěn)定的社團則要更加嚴厲，不予登記。

總體上說，最理想的改革結果是，除了涉及國家安全、醫(yī)藥衛(wèi)生安全、食品安全、出版物和影視作品暴力及黃色內容之外，其他都不需要審批。

減少行政審批制度，就能減少行政收費。這次改革就是要明確：今后凡是沒有人大批準，任何部門下發(fā)的涉及收費的文件都是違法的，應納入行政訴訟范圍。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除了簡政，大家對放權也很關心。會有哪些權力從中央下放到省？

周天勇：主要有三個，一是下放大的項目審批權，二是下放基礎設施建設權，三是禁止地方政府辦企業(yè)。第三點尤其重要。以企業(yè)貸款、企業(yè)還債為例，一旦政府還能辦企業(yè)，就會讓企業(yè)形成依賴，沒錢就向政府要。從縣到市、從市到省、從省到中央，各級政府為了下轄的企業(yè)和項目“跑部錢進”，最終各級政府在財政體系上形成惡性競爭。只有中央和省級政府不去管，企業(yè)和下級政府不去找，才能真正實現權力下放。

舉個例子，如果想在農村建一家土豆深加工廠，得到鎮(zhèn)、縣、市的農業(yè)主管部門一級級申請立項、申請資金。這說明上級政府掌握了太多資金。此次改革，就是要把政府掌握的資金限制住。土地審批權下放后，只要項目本身和農業(yè)掛鉤，就不需要再審批。

對普通老百姓而言，一旦權力下放與取消審批同時進行，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再為了某個證、某個項目一層層往上跑，然后等著一級級往下批。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這次放權會不會陷入過去“一放就亂，一收就死”的怪圈？

周天勇：權力下放后，短時間內可能會相對混亂，但不要怕。有點亂還能活起來，但一管就真會死了。不要試圖靠審批規(guī)避問題，更不要給體制復歸留借口。就像李克強總理說的，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這次改革盡量一步到位，關鍵是監(jiān)管要硬。

民營企業(yè)改革

三中全會《決定》：完善產權保護制度，支持非公有制經濟健康發(fā)展，鼓勵非公有制企業(yè)參與國有企業(yè)改革，廢除對非公有制經濟的各種不合理規(guī)定，消除各種隱性壁壘，制定非公有制企業(yè)進入特許經營領域具體辦法。鼓勵發(fā)展非公有資本控股的混合所有制企業(yè)，鼓勵有條件的私營企業(yè)建立現代企業(yè)制度。

解讀人：保育鈞（中國民營經濟研究會會長，品牌中國產業(yè)聯盟副主席）

保育鈞，1942年5月出生。歷任人民日報社記者、編輯、組長、部主任、編委會成員、秘書長、副總編兼秘書長、副總編輯兼華東分社社長。1996年1月調任全國工商聯副主席。1998年起任全國政協副秘書長，第十屆全國政協和社會法制委員會委員。

環(huán)球人物雜志：這次《決定》給民企改革確定了怎樣的方向？

保育鈞：民企的改革方向是和其他經濟改革一道，通過自主創(chuàng)新打造中國經濟的升級版。拉動經濟一靠出口，二靠消費，三靠投資。在目前出口和消費增長有難度的情況下，經濟發(fā)展尤其要靠有效投資。民間投資就是一種有效投資。今后，民間資本會進一步盤活，民間資本增值效率和質量也會繼續(xù)提高。

民營企業(yè)的頭等任務就是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主要從能源資源的消耗和廉價勞動力的使用轉向依靠科學進步、科學管理來提高勞動生產效率，為社會提供各種優(yōu)質產品和優(yōu)質服務。

在產業(yè)結構調整的大背景下，一、二、三產業(yè)都需要民間資本的注入。國家領導人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和老百姓日常生活服務相關的領域實際上也已經對民間資本放開了。下一步需要落實的是規(guī)則的細化。比如，修改相關表述，用“非禁即準入”的提法代替計劃經濟時代“放寬市場準入”的提法。另外，各行各業(yè)的準入門檻該由誰來設立，設多高，也應該有個規(guī)矩。這個規(guī)矩的制定，要堅持民主與法制的市場經濟原則，不能光聽國有企業(yè)和壟斷企業(yè)的，也要聽取行業(yè)協會的意見。民營企業(yè)應該有發(fā)言權。

環(huán)球人物雜志：投資領域放開后，怎樣保證民企和國企有相同的競爭力？

保育鈞：民企最大的優(yōu)勢是產權明晰，發(fā)展動力足，但如果將全國共30億元的民企注冊資金平均到110萬家民企頭上，每家才不到300萬元，勢單力薄。這種情況下，應該允許民間資本聯合重組，通過資源整合組成“聯合艦隊”，抱團發(fā)展。這樣做能變單個資本為社會資本，變競爭對手為合作伙伴。

具體來說，可以首先從項目合作開始。一個企業(yè)拿不下來，聯合多個企業(yè)共同拿下來。另一個方式是通過股權合作，和別的企業(yè)一起組建股份制公司，變單個資本為社會資本，變競爭對手為合作伙伴；第三種，允許民間資本成為國企的股東，組建新的混合所有制經濟，讓國資實現證券化，由原來的獨資或一股獨大變?yōu)楣蓹喽嘣瑢嵭姓嬲墓净卫怼？偠灾駹I企業(yè)單打獨斗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環(huán)球人物雜志：為鼓勵民企發(fā)展，《決定》強調簡政放權。今后，幾十塊錢也能注冊公司，那么如何管理呢？

保育鈞：過去，我們對企業(yè)的管理辦法是“嚴進不管”，以后要“寬進嚴管”，工商部門不再是把門的，而是監(jiān)督的。比如，將企業(yè)經營狀況聯網公布，誰都可以去查，發(fā)現了問題也能隨時舉報。哪家企業(yè)要是弄虛作假、搞欺騙，就要上黑名單。這是一個群眾監(jiān)督機制。另外，政府也可以對上了黑名單的企業(yè)給予一定的懲罰措施，如經營受限等。此前，很多企業(yè)有地方政府的保護，今后，只有誠信經營才能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