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士有信

對于常人來說，如果膝蓋里有這么多碎骨，連正常行走都可能有困難，而劉玉棟竟然帶著它們堅持打了10年比賽，還幫助八一隊收復了總冠軍。

不不起，我是警察！”

港片《無間道》中的一句經典臺詞，讓很多人覺得做臥底是一件很酷的事。然而，臥底警察真的有那么瀟灑？

包工頭、嫖客、“混混”、毒品買家……當警察近20年，可他工作的前10年幾乎都是在扮演這些角色中度過。為了出入夜場，他把工資都搭了進去，結婚時存折上幾乎沒錢。不僅如此，伴隨他的還有朋友的誤會、同事的不解以及各種潛伏在暗處的危險。

如果說《無間道》中梁朝偉飾演的陳永仁真有其人，那就是廈門市公安局的臥底刑警黃小飛。不同的是，在真實的世界中，這位臥底警察的辦案經歷，比電影情節還要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不能NG的角色扮演

1994年底，黃小飛從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刑偵專業畢業，進入廈門刑警支隊工作。1995年初，廈門出現了一個專門盜竊手機“大哥大”的侵財團伙。頻繁發生的“大哥大”盜竊案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們在搜集各方面的情報后，得知這群人經常在輪渡公園附近進行銷贓。為了能當場人贓并獲，警方決定上演一出“貓捉老鼠”。

黃小飛當時21歲，身材偏瘦，個子中等偏上，看起來并不像警察。這樣的外貌特征，讓他與“臥底”這一角色結下了不解之緣。

這一天，黃小飛穿著花襯衫，戴著粗大的金項鏈，化裝成一位小包工頭去輪渡公園買“大哥大”。這是黃小飛第一次當臥底，雖然同事們早已在四周埋伏好，隨時等待出擊，但是他的心里還是直打鼓。

“因為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非常緊張，我能感覺到當時的自己很僵硬，似乎自己怎么做都是不正常的。當然，這只是我自己內心的一個感受，可能從外表上是看不出這些表現的。”

與侵財團伙“交易”完成后，黃小飛按照之前的約定，向四周的同事發出一個信號，暗示收網抓人。隨后，連同犯罪嫌疑人一起，“包工頭”黃小飛也被警方“逮捕歸案”。

回想起第一次做臥底，黃小飛笑著說：“當時的緊張感伴隨了我很長時間，那并不是在擔心失敗或是‘露餡’，因為經手的案件很多，不同類型的案件要假扮的角色也不同，體驗每一份新鮮的角色都會給我這種感覺，緊張而又刺激。”

臥底“后遺癥”

“當臥底，身上需要有和嫌疑人一樣的味道，不然，你不會得到他們的信任。”為了獲取嫌疑人的信任，黃小飛不得不與違法犯罪人員進行親密接觸。

吸毒者大多屬于社會的底層人員，在這些有毒癮的人中，“10個里面大概會有8個在做其他的壞事”，因為他們必須要通過其他非法渠道去獲取買毒品的錢，比如偷、搶、以販養吸等，“所以大多數吸毒人員同時又都是各種類型的違法犯罪人員”。“而且，毒和黃又經常結合在一起，很多妓女在賣淫的同時也會吸毒。”

為了能讓這些人接納自己，黃小飛蓄了一頭長到下巴的頭發，穿著花襯衫，汲著人字拖，和吸毒人員、衣著暴露的妓女勾肩搭背，十分張揚地混跡在廈門鬧市區的大街小巷和酒吧夜場。

雖然黃小飛是龍巖人，卻有很多同學在廈門工作，而當時廈門相對熱鬧的地方并不多，基本集中在中山路、蓮花一帶，因此辦案的時候碰到熟人的幾率特別高。看到黃小飛在大街上與妓女、“混混”肆無忌憚地混蕩，很多同學都會皺眉撇嘴，不屑于和他打招呼：“當警察怎么當成這樣，人品都變差了。”更讓黃小飛無奈的是，他曾經在偵破一起拐賣婦女案件后，被朋友們當成嫖客來質問。

當時，黃小飛裝成一名嫖客，與嫌疑人接觸了近兩個月，最后約定在文灶的一家酒店“交貨”。這一天，嫌疑人將拐來的女孩帶到酒店房間。警方事先在房間里安裝了一臺密拍設備，把房間里“嫖客”黃小飛與嫌疑人的對話全部錄了下來作為證據。

最后，由于案件偵破十分成功，當地電視臺在一檔黃金時段播出的法制節目中，把這段視頻放了上去。雖然視頻里黃小飛的臉部打上了馬賽克，但是由于聲音沒有經過處理，他還是被很多熟人認出。很多朋友打電話質問他：“你怎么去嫖，還被警察給當場抓了啊！”

提起這件事，黃小飛笑了笑：“雖然被朋友們誤解了，但也不見得是壞事。對于平時和我在一起混的犯罪嫌疑人來說，他們在電視中看到之后，肯定會覺得我是真的在嫖娼時被警察抓了，這反而會令對方更加信任我，方便其他案子的偵破。”

不過，臥底做了太久，也會給黃小飛帶來一些“后遺癥”：回到公安局上班后，他曾被批評“說話不好好說，腳翹在桌子上，懶懶散散不成形”。也正因為這樣，黃小飛被很多不熟悉的同事誤解成一個輕浮的人。

做毒販“男朋友”

臥底10年以來，黃小飛雖然經常與毒販打交道，也辦過很多大案，但有一起毒品案件卻一直令他印象深刻。

阿雯（化名）是一位20多歲的外地女孩，大學畢業后到廈門找工作。在這里，阿雯認識了一個男孩，并開始戀愛。不幸的是，這個男孩來自一個販毒家族，在他的帶動下，阿雯也漸漸走上了吸毒、販毒的不歸路。

最終，阿雯前男友的販毒家族被警方全部抓捕歸案，阿雯同樣沒能逃脫。在抓捕現場，阿雯的販毒量是100多克，按照刑法足以被判極刑。那一年，是她大學畢業的第二年。在辦案過程中，包括黃小飛在內的很多經辦人員，都為這個年輕女孩的結局感到惋惜。

后來，阿雯找到黃小飛，主動要求幫助警方抓捕其他毒販。于是，黃小飛便假裝成她的新男友，和她一起出去約毒品賣家。

第一位約到的賣家，與阿雯的前男友有親戚關系，但他并不知道阿雯已經出事，因此對她十分信任，通完電話后便直接定下了交易地點。

在事先約好的西餐廳內，“新男友”黃小飛與阿雯像情侶般親密地坐在一起，等待賣家到來。此時，餐廳門外走進一個人，模樣和特征與阿雯之前的描述十分吻合，他的視線落在了黃小飛與阿雯坐的位置上。

按照之前的約定，賣家進入餐廳之后，阿雯要先站起來與他打招呼，坐下來聊一會再交易。然而，阿雯事到臨頭卻反悔了，她只是看了那人一眼便不再吭聲，那個賣家便從旁邊繞一圈，走出了餐廳。

“人都是一樣的，誰也不忍心出賣和自己關系好的熟人，犯罪嫌疑人也一樣。然而，他們求生的本能又不得不逼著自己這么做，實際上他們自己也很糾結，這個女孩也不例外。”黃小飛說。

由于第一次沒有成功，阿雯主動要求再幫警方找一個毒品賣家。這個賣家同樣是阿雯前男友家族的熟人，電話聯系后，雙方約定在高速路口交易，數量1000克。

在前往交易地點的路上，坐在阿雯旁邊的黃小飛能明顯感受到她內心的波動，緊張而又糾結。為了保證行動順利進行，黃小飛不斷地安撫她的情緒。到達交易現場之后，毒販從高速大巴下車，徑直走向黃小飛與阿雯所在的出租車。由于阿雯和毒販的關系特別熟，毒販便與黃小飛直接進行了交易。

“警察，舉起手來！”毒販接過錢后，黃小飛便下車拔出手槍。“那時候，毒販絕望地看了我一眼，轉身想跑。”黃小飛說。

“再跑我就開槍了！”此時，四周早已埋伏好的刑警也圍了上來，毒販只好束手就擒。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仿佛已經知道自己完全沒有生路，那種像是看見死神降臨一樣的眼神，讓我至今難忘。”黃小飛微微地搖了搖頭，“人不能做壞事，真的不能做壞事。”

在長期的臥底生涯中，黃小飛常常要在生死關頭與一些犯罪嫌疑人密切配合，共歷驚險同患難。頻繁的接觸，使黃小飛對他們有著一種特殊的了解與感受。“實際上，到了案件的后期，他們與警察往往就是一種生死相依的關系。”

穿幫后的生死對決

臥底身份穿幫，與犯罪嫌疑人拔槍對決的電影式情節，黃小飛也親身經歷過。

1997年夏天，一天晚上7點左右，黃小飛前往大同路附近，與犯罪嫌疑人進行毒品交易。那是廈門當時比較熱鬧的一帶，尤其是晚上，行人群眾很多。埋伏在四周的抓捕組一共有四五個人，也許是由于身處鬧市區的原因，當黃小飛交易完成，向抓捕組發出信號時，同事們并沒有及時收到信號上前實施抓捕。

黃小飛意識到抓捕組臨時出了紕漏，為了拖延時間，他開始和已經交易完的毒販套近乎，跟著他們一起往前走。而正常毒品交易完成之后的慣例是雙方各走各的，互不糾纏。黃小飛跟隨毒販走了100多米之后，來到一個十字路口，這時，毒販馬上就要右拐，往大同路方向離開。兩個毒販看到黃小飛依然沒有停止跟隨的意思，開始起了疑心。

“當時，我心里就想著，這么大一個案件不能在我手里‘流產’，而且對方身上還揣著我們的十幾萬元錢。”于是，黃小飛從背后一把撈住其中一個毒販，拔出槍鳴槍警示：“警察！不許動！”

兩個毒販下意識地進行激烈反抗，面對兩人的拒捕，黃小飛只好扣動扳機，擊中了其中一個毒販。另一個毒販見狀竄入人群，試圖逃走，跑了數十米以后，被黃小飛當場按倒。與此同時，聽到槍聲的抓捕組同事，也開始順著人潮涌動的方向，圍上來幫助黃小飛。

制服這名毒販之后，黃小飛回過頭去找剛剛被槍擊的毒販。回到當時毒販倒地的地方已經沒人，而前面不遠處卻黑壓壓地圍了一大群人，黃小飛趕了上去。當時，廈門大同路有很多老騎樓，這些舊式的房子只有幾層高，路邊開一條窄小的走道，黑乎乎的，進去之后才能上樓。黃小飛聽到很多人七嘴八舌地說有個受傷的人爬進了一座騎樓，扒開走道前圍觀的人群擠進去之后，果然看到有一個人躺在黑漆漆的走道里，正是那毒販。當時黃小飛不知道這名毒販已經被自己擊斃，若毒販只是受傷伏地，就有可能垂死掙扎，趁他接近查看時暴起拼命。而十幾萬元錢在毒販褲兜里，黃小飛必須冒著風險進去確認這筆錢是否還在他的身上。

確認之后，黃小飛迅速退了出來，卻碰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另一起案件中正在接觸的犯罪嫌疑人，而且當時正處于獲取這名嫌疑人信任的關鍵階段。“你不是外地人嗎，怎么會在這里？”男子好奇地問。此時，褲腳和鞋子沾滿血的黃小飛故作鎮定地回答：“我剛經過這里，湊熱鬧看看。”幸運的是，男子只顧著好奇圍觀，并沒有注意到黃小飛褲腳和鞋子上的血跡。隨后，黃小飛立馬撤離現場。

“我當時很擔心會被對方發現什么蛛絲馬跡，幸好他處在一種興奮的狀態，并沒有把注意力過多地轉向我。”

諸如此類，黃小飛的臥底生涯經常充斥著各種危險。除了緊急情況下與犯罪嫌疑人的對決，還存在著其他隱患。例如在偵破毒品案件過程中，扮演毒品買家就必然要經歷“驗貨”的環節。為了取得犯罪嫌疑人的信任，黃小飛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也需要嘗試毒品。“其實，我也很害怕，怕染上毒癮。”

自從開始做臥底之后，黃小飛就把煙戒掉了。“在犯罪嫌疑人群體中吸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有時候，別人遞給你的煙里就可能摻有海洛因，這樣吸了之后就會不知不覺上癮。所以，我每次出去都會特別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