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往事

1

去年一年，在時間老人數以億計的長胡須中，或許只是一根胡子的很小一段。在這一小段胡子上討生活的我們，不得不隨時感應到的，是老人綿延不絕的心跳。他是那樣不驕不躁、不急不緩、不新不舊、不厭其煩地，拖著我們走向黑暗。在毫無自由可言地走向黑暗的途中，我的2007，倒也活得順風順水，一個有力的證明就是，腰圍又胖了一圈。

現在回想起來，2007年，也曾經有過兩次閃電，它幾乎就要照亮黑暗，卻被我害怕睜開、睜大的眼睛，在眨眼之間，無意錯過。

去年夏天，幾乎是在同時，我結識了兩個QQ里都叫“小小”的女孩。“唧唧唧”，眼前靈光一閃，一個小黃鳥在網線那頭飛，那是易曉曉，簡稱“笑一笑”；“唧唧唧”，心中劃過一道閃電，一只小丑魚在網線一端游，這是郭依依，笑稱“我依你”。

2

易曉曉，廣西北海人。家里姐妹4個，她是老大。欽州醫學院中專畢業，到深圳從事護士工作3年，又回本省。見她的時候是6月初，我從桂林到玉林，與我的同事小寶，準備去一趟海南，就通過114查到中國旅行社玉林分社的電話。我打過去，業務員用一種在我們西北大漢聽來，顯然是吳儂軟語的聲音柔柔地說：“您好，國旅玉林分社，3號服務員為您服務。”說明我們的意圖，對方歡快地說：“您可以過來面談，找我，易小姐。”

喝完幾瓶臨桂啤酒，我和小寶打的過去，找到玉林汽車總站一樓的國旅的辦事處。進門兩個業務員，想必是1號和2號，標準的職業裝。1號在柜臺那邊又是簽字又是蓋章的，連頭也不抬，看來接單不少。2號起身迎接我們，讓座后送完兩杯茶水，就不再說話，問什么都說：“您稍等，易小姐馬上到。”2號隨后與鄰桌談自己的生意，一位母親，后來一路同行知道叫李大姐的，與她的女兒及4個同學，準備同赴海南。見對方接待不太熱情，小寶一邊喝著水，手里拿一沓旅游路線單子瀏覽。我轉到門外打一個長途，順便看街上的風景。

電話里聊得正熱，迎面過來一個女孩，吸引了我的目光。一米七左右的個子，穿一身與1號2號一樣顏色質地的米色套裝，走路跨步大小很標準，像一位剛下飛機的空姐。膚色很特殊，白里顯出一點點黑色的光暈，應該叫象牙白吧，是不是本地特色？以前可從沒見過。我一邊尋思，電話沒有斷，一邊觀察走近的女孩。一張略施粉黛的鴨蛋臉上，柳葉眉，翠玉鼻，櫻桃小口，下巴飽滿而微翹。細長的脖頸上，戴一串北部灣出產的紅珠，兩只昆侖山羊脂玉一般的美人骨，臥在鎖骨位置。發現我在注意她，女孩大方地回看我一眼，給人久違的酥麻之感。麻酥的感覺未及消失，女孩已兩手微提裙擺，小鹿一樣蹦上幾道臺階，上一個平臺，一直往前走去。海藍色涼皮鞋細細的高根，敲在水磨石地面上，小鼓一般地響。總體上看，女孩胸有些小、但臀部微豐，整體曲線很美。因為這邊近海的緣故吧，她沒穿絲襪，膝以下的小腿肌膚紋理細膩，骨感很強，但又不失圓潤修長。一雙腳一看就經過精心養護，海貝一樣的腳指甲涂著深紅色指甲油，走路時十趾靠攏的那一刻，側面看似一串貓眼寶石，桂林貓兒山所獨有的那種。

是小寶跟3號，也就是我最先預約、又最先看到的這個女孩，易小姐，首先會的面簽的單。這是女孩的第一個單子，比起1號2號簽同樣的單，讓利很多，包含50元保險費在內，海南5日游，460元。

那時候哥們我在干什么呢？忙著煲一鍋粥。這鍋粥煲了已經有些日子了，就是煲不熟。腳前一個平臺，下去七八個臺階，兩側種幾棵西南地區到處都叫什么桂的樹。著一身米色套裝的易小姐，從很遠的地方朝我走來，小鹿一樣跨上臺階，再走一個不短的平臺，像空姐下班一樣，從我面前走過。說實話，我對她的第一印象感覺極好。所以在煲電話粥前，還得啰嗦幾句。后來在餐桌前，喝了幾杯紅酒之后的易小姐，從名片知道叫易曉曉的女孩，對我說，大哥，名字不好記，叫我笑一笑。再后來QQ往來，她的小黃鳥頭像下閃動的是倆字：“小小”。

3

電話那頭，我的根據地，地處大西北的一座古城的另一個女孩，大名郭依依，乳名叫小小。電話里，郭依依撒著嬌：“哥哥，你不在桂林嗎？”“哪呀，老呆一地兒有啥意思，我現在玉林呢。”“玉林？”“對呀，玉林，玉樹臨風的玉、二木成林的林，明兒跟團去海南。”“哇塞！你都要去海南了哈，太令人神往了，要不是有考試，飛過去的心都有呀。”一邊說著話，我能想得來，一個文科大學的校園里，到處充滿花香與詩意。一襲白裙的郭依依，兩個小膝蓋一個搭在另一個上，一只小腳向前翹著，涼托搖啊搖，似乎要墜到地上的樣子，被一根腳指頭勾著，就是不掉下來。她的腳指甲涂什么顏色？也是寶石紅嗎？——這種姿勢的話，她坐在學校操場的可能性比較大。但她也有可能正站在教學樓前的草坪上、或者大操場的玉蘭花樹下、或者在圖書館的走廊里，或者干脆躺在研究生宿舍的床上，笑嘻嘻地、嬌嗔輕狂地打電話。

有人打電話，非要問你現在哪里？那多沒意思，連人在哪里都要知道，萬一恰巧在私密場所，豈不大煞風景。有人崇尚3G時代，哪里有哥們我浪漫，一邊煲電話粥，盯著3號——易小姐，走、過、來，一邊很有騎士風度地想，郭依依打電話的地方，不知引起多少小男生側目，把我當她男朋友嫉妒呢。這樣一想，內心充滿陽光，有雄性的成功之感。

我說：“那就過來吧，明兒海南游呢，我們整個一團隊，多你一人也不算多呀，少你一個那可就沒趣了。”

她說：“怎么，少我一個就沒趣？”

“對！少了你就沒有游的趣味，沒有去的必要啦，你想想，當我一個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時候，總得有個可心的人與我一同驚喜，一同歡呼吧，要不多沒趣味。”

依依說：“那得等我請了假再說吧。”

這時候3號走過來、3號走的得很近了、3號看我一眼、3號走過去了、3號走進去了。我就一邊審視3號，一邊心猿意馬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地對付依依的撒嬌。不知哪一句答錯了，她問：“你在聽嗎？”我趕緊回答：“正為你不來而傷感呢，我的小女神！”電話那端傳來“咯咯咯”的笑聲。

4

與郭依依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在一個以漢唐研究享譽全球的大學門口的飯店。已經進入畢業論文階段的名叫大洲的哥們，讀著馬列主義基本原理的他，給一個研一的小美眉幫一個小忙，感覺我有用，就找到我跟前。當時不知道忙什么事呢，等我過去飯菜都點好了，都是好吃的，一大桌。別的東東都忘了，有一道什么宮廷白菜玉豆腐，很白很嫩很正點的那種，清涼爽口，入嘴即化，留下印象極深。膚色微黑眼眸明亮，一襲白裙如帶春風，身高絕對164以上的郭依依，一個勁叫著：“哥哥、哥哥”，勸我們的酒。我朝大洲眨眨眼眼，悄悄在腰眼上給他一筷子把把。依依一汪秋水掃過來，他裝作捋一捋衣服，實際在揉他的瘦腰子。叨菜勸酒的過程中，依依說：“洲哥也太不注意身體了，現在又不是物質匱乏的時代，非要把自己熬成豆芽菜。”說到我，她說我是高矮恰如其分、肥瘦小腹適中，就像中庭的大樹，民族未來的棟梁。我說：“這利嘴，夸人哪有這樣夸的！”點頭感謝之后說：“妹妹不愧為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太有才了你，干杯！”被一個小鳥依人的美眉這樣夸，說實在的，大姑娘結婚，頭一遭。碰完杯，食指與中指夾著杯頸，倒掂著給他們看我已干了，正想趁著酒勁得意一把，大洲嚷嚷：“不行不行，第一回見面，依依這樣夸你，簡直一見鐘情呀，你得多喝！”被大洲多罐一杯酒。問及依依的其他狀況，依依說自己，80一代的獨生女，單親家庭，孤苦伶仃的，所以乳名網名統稱“小小”，因為她小，自幼幻想有一大堆哥兒們前呼后擁替她做主，她只要說：“我依你。”

吃完飯，我們出來，看我一身名牌臧藍色西服，依依找著牌子，說她要認識一下，成功男人的行頭。我正準備紅著臉說：“什么呀，妹妹，男人混到這個分上，不成功之處與成功相比，前者可多了去了。”結果依依看完牌子，拉一下我的袖子，像小女孩見了大蝴蝶，說：“我可以碰碰嗎？多好的衣服。”我的心都有些怦怦跳了，連忙說：“可以、可以，你還沒過門的嫂子不會吃醋。”一句話出口，正為自己狗尾續貂而后悔，依依這妹子很體貼地站到我跟前，輕輕擁一下我的肩說：“哥哥再見，走路小心啊。”我原以為她最多拉一下我的衣袖，卻是一個時髦的擁肩禮，多少年了，忽然離一個如此清純的美眉之唇半耳之距，一絲陽春三月梨花飄蕩仲春六月麥花飄揚濡暑九月瓜熟蒂落三九寒天梅花飄飛的香甜味道，一直滲入我的心田。司機開車過來，依依跑上去打開車門，手護頭頂，關照我坐進車子。車子關門啟動的那一刻，依依甜甜的叫一聲：“哥哥，再見！”依依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著，雙手繡在長裙之前，與兩只修長的胳臂環成一個大大的愛心。車走出很遠，依依的聲音依依的形象，好像被關進車門帶著走了一樣。小鳥依人、清純可人、如坐春風、余韻悠長一類字眼在心中翻找，就是想不來依依，她的圓蘋果一樣的小臉蛋上，當五官湊齊到一塊兒，嘻笑、嗔怒、威武、溫存、文雅、哀愁、埋怨、嘆息甚至哭泣，會是個什么樣子。

——至于這桌飯的飯錢，依據我的判斷，不會是依依買單。

5

我所供職的單位，是一家出版公司，公司是局機關的直屬部門，下轄一個出版社、一家報社、一個廣告公司、一個印刷廠。作為體制內靠近上游的人，做些體制內外的事兒，背靠大樹好乘涼，總體看來效益不錯。每年是大半年在家編書，小半年在外推銷，來回飛機臥鋪，賓館網線全包，下樓懶得問路當然打的往還，也算是一文化武裝了的商人。來來去去之間，出門戴寬邊大墨鏡，進門必換成金絲邊深度近視眼鏡，文化人嘛，就得講究個斯文，不能滿身銅臭。酒桌飯店談完事情，把書往大書店一推一大批，偶爾為慶賀勝利，一群人去K一下歌、跳一段舞、搓一會麻、洗個桑拿什么的，都是常事兒。但本人的原則是，節骨眼兒上注意留神，絕不沖破道德底線。為此沒少被人笑話，我便自嘲道：“咱一個文化人，不能純是個動物。

從事這樣一個工作，本人的愛好就是品美酒、交朋友，侃大山、瞎球轉。大洲說：“別跟我裝臭文人的假瀟灑，那是你娃可憐，還沒碰到真緣分，真緣分要是到了，會不顧一切、不怕妻離女散的。”我說：“那你碰著了嗎？是不是依依？”大洲悶而不答。

在單位的日子，有時逢迎著喝幾杯酒，又不喜歡抽煙，打發無聊日子的辦法，就是上網掃新聞、盯論壇、掛QQ、發短信。朋友是交了不少，可不知是社會躁人呢還是人躁社會，給人的感覺是一個二個都猴急猴急的，憑著狼狗的嗅覺，尋找美女的香汗之味，或者銅錢的尿臊味，哪怕一根蜷蜷毛粗的打狗棍，都準備攀援而上，順勢而為。圈內是如此喧囂，能有幾個知交？所以我最愛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托上行李包包，上飛機上火車。在鐵家伙雄起的一剎那間，深深吐一口氣，一年來污濁酒臭隨風飄散，到目的地，一移步變換一重美景，一落腳是一片世外桃源。

我出差基本上選擇夏天，夏天沒有冰雪之苦、神州各地瓜果飄香，只要注意別被蚊子咬了，基本上沒有什么苦楚。賓館里躺一躺、美景前養養眼，全當帶薪休假消暑。隔兩年換個地方。去過的地方，常見的之外，新疆喀什、西藏那曲、東北漠河、澳門香港都留下過本人稍顯發福的倩影，沒去過的地方，屬于中國領土的，就差南極的中山站、臺東的釣魚島、南沙群島、逐步放開的臺灣島、明年回歸的黑瞎子島。在這里先吹一把牛，很多旅游及旅游中逢迎的餿事艷事，容我以后再說。

6

海南之旅，一路上除了被一個朋友孩子工作的事情追擊糾纏之外，就是給依依發短信。

短信一：現在海南美人島上，登島潛水歸來，430元/人，與海豚海龜近距離親密接觸，好玩。一會登車去三亞天涯海角，已與大海親近兩次，但好貝殼不多，把寶押在三亞。

短信二：謝謝祝福，昨在祖國最南的天涯海角，夜宿三亞，早在亞龍灣，夜宿海口，雖看景不如聽，但值得一游。

短信三：一路飛奔，一半時間被迫參觀購物，與海洋親近4次，撿回購回大大小小貝殼無數，尤以在海邊購得小孩頭大的冠唐螺、情人螺最為得意。

同團的李大姐帶的幾個剛參加完高考的高中生，一路上大呼小叫的，除了對90后增加一些了解和畏懼，也沒什么共同語言。這一晚到三亞，三亞的街呀、河呀、人呀、橋呀、大排檔呀、特產呀，與小寶及團員們轉過了，就回賓館沖澡。沖澡出來，竟發現電話上面貼一小條，國內電話全免費，哥們這么多年，也算走南闖北，來到這蠻荒之島，竟有這等優惠，有點不能相信。打電話問完前臺，咳呀，不打白不打。幾個尿泥拌炮長大的朋友、幾個睡在我上鋪及其左其右的哥們、父母哥哥姐姐、老丈人都問候一遍。老婆在遼寧呢，順便說一下，我倆同一個單位，她是一個編輯，跟我出一樣的差。也曾經一塊出差，有時為了幾根雞毛小事，弄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反而影響工作，最后我們商定，各去各的地方，等待著大別勝過新婚的歡聚。那邊黑得晚，海邊的夜更浪漫，人還沒回來。就給大洲打，他問依依的事，我問：“你倆什么關系呀？這么關心。”他說：“哥哥。”

“情哥哥還是親哥哥？我也是個哥哥呢。”

“你別胡說，這妹妹外松內緊，也沒你想得那么傻，滑溜著呢，不好釣。”

“怎么？人家的松緊你都了如指掌啊，你這色霸。”

“你說什么呀，色弱得厲害呢，還色他爸爸的色霸，你要給你好了！”

“給我，你那么大方，我要真釣她，你就不生氣？”

“生氣？要有感覺你大膽上，我才不生你的氣。”

大洲肯定是扶了一扶眼鏡，要不就撅了一下嘴，他很正統地說：“你嫂子可嚴著呢。別不是你小子在那邊花天酒地身體吃不消吧。”我還沒有回答，他說：“咳，說正事吧，她那個詩集怎樣呀？”跟這研究哲學的一提正事，我就怕他認真，還要在電話出差美景跟前探討詩歌之集，趕緊敷衍幾句把電話掛斷。

電視跟家里一樣，60來個臺，翻過來倒過去也就鳳凰一家說一些人話，這會又說些股票、理財的事情，由于剛換過大房子，基本沒什么閑財可理，我就把電視關掉。推開臨海的大窗，面朝窗外幽暗的大海，海風徐徐吹來，富有詩意與情愁。低頭想一個大學時期長發飄逸的美眉，如果她此刻在那邊，站在燈塔的尖上，面朝大海，她轉過身來……讓夜的風、夜的海，夜的廣闊而神秘的情懷，把她或者我任何一個人的心胸，吹得再透徹明白一點，也不會失之交臂。想起一首詩，關于海的詩。普希金寫的，大意是：詩人在海邊眺望，看見一個姑娘，她打開了后窗，我看見一個男子，輕輕地爬上那扇窗。最后是我祝福他們，渴望有一扇同樣的后窗，也能為我打開。哪一個女子的心底，沒有個白馬王子，翩翩向她奔來；哪一個男孩的心中，沒有個海之神的女兒，輕輕在心海里浮游。海之神的女兒f32c6ae955f714a226e90de1e6833cdafa3e3856139dfe07980a6b9ef88ba805，追你到大海邊緣，我的窗已經打開。“我的愛人，我的夢我的想我的痛，我的愛人，你是我的夢中情人。”真奇怪，很鄭重其事很認真很鉆牛角尖的對于海神之女的感情，怎么繞成了流行歌詞？哼幾句流行歌，真無趣，咳，睡不著，給依依打電話。

“我生病住院了，很嚴重。”她在電話里用脆弱的聲音說：“我沒多少勁兒拿手機了，哥哥在外一定注意好自己的身體，什么都是虛的，只有身體最寶貴！”看來人有時還是要多多少少生一點小病的，西施心口痛，手撫心窩子走路，那就是美，東施再怎么學也學不像；黛玉有個窩心子病，有多少少男在嫉妒寶玉的同時，想做她的藥碗被她吮著，做她的花鋤被她拄著。多可愛個姑娘，倒給一場小病生成熟了，會關心起哥哥了。安慰她好好養病之后，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等病好了，一定來桂林玩啊。”她有氣無力地說聲“謝謝”，就掛斷了電話。依依病了。妻子女兒老爸老媽就連老丈人丈母娘，我從來沒接過電話說誰生病為誰擔過心。但是說老實話，依依得的什么病？病情好轉沒有？她離異的父母誰過來照顧她？醫院里的錢夠不夠用？這些問題，如海風催著海浪，一下子撲面而來，對于依依的病情，我還真有些牽掛。

7

海南歸來，作為首次簽單的客戶，易曉曉準備一個飯局，一是祝賀我們旅行成功，二是答謝臨去之前請她吃飯。易曉曉還帶一個姐妹，屬于女孩之間從不單行，三個人的朋友圈也較少見的，所謂閨房密友。因為一個人時自己對，3個人時沒法比，兩個人可以互作陪襯對比還長面子的緣故吧，根據本人觀察，女孩之間凡屬閨房密友，必是一高一矮一瘦一肥一白一黑。比起易曉曉，這女孩顯然屬于后者，所以介紹一下姓名工作，隨后也就忘了。她們租一個兩居室住著，都不是玉林人，結識于廣東，換過幾個工作。雖是20出頭的美女，卻是所干工作未辦三金所住房屋不斷換人所愛的人久不來尋所呆之地奴本無根，懶得思考厭惡深沉快餐文化缺少庫存享樂主義之中存身生來一縷漂泊浮云的城市邊緣人狀態，水上漂著的單身貴族。

前面被郭依依的電話沖擊一下，對易曉曉的介紹就不夠全面。因為人對人的第一印象最深刻，所以有必要回憶一下上次吃飯的場景。上次正給依依打電話，看見3號向我走來。打完電話，我進國旅業務室，小寶跟3號，已經像一對情侶一樣，頭對頭正在熱聊。反正回去也沒事，我也加入進去，天南地北地吹，在聊天過程中，發現如此美麗的一個女孩，在此竟大受窩囊之氣。

3號壓低聲音說，1號來得最早，單子多，瞧不起人。2號比較勢利眼，隨著1號的意見走。她們單位規定，凡是新進員工，上班三天沒單子警告，一周后如果還沒有突破，就得卷鋪蓋走人。下午一上班，3個人就小吵了一架，約定以后誰接的熱線，報上工號以后，這個客戶就歸誰。剛吵完架不久，我的電話就到了，她報一個號，1號就嫉妒，非派她去另一家單位，送一份業務文件。她無奈地去、擔心單子被搶走，從外面回來，聽見我打電話的聲音，心說她的福星來了，進門就遇見小寶，等著和她簽單，就給一個最低的優惠價。我一聽這么有緣分，還被一位南方美女，象牙白色的美女，稱作她的福星，簡直是上輩子的緣分。我心說怪不得1、2號對人那么冷淡。今天既然有緣相見，既然人人心有不平事，都是天涯行路人，就邀請她共進晚餐。

對于我的提議，她絲毫沒有推辭，笑一笑滿口答應。圍坐到一起之后，我與曉曉起身點菜，菜是自助式的，樣式非常之多。問知口味喜好，小盤小盞認識不認識的，她要給我們更要給自己很多小吃，端著一些菜過去，轉回來又端新的，我們兩個人穿插著舞步似的，一路輕盈如燕雙飛，有久違的幸福感。吃飯過程中，我與小寶互相吹噓說：“準備將來辦公司的，你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完全可以來干辦公室主任一類職務。”吃完晚飯，作為飯桌上公認的大哥，當然是我買的單。

在亂拉男女關系方面，我是畏首畏尾派，說了基本上等于沒說，純粹一吹噓派。未婚的小寶不姓韋，但只略遜于韋小寶。作為80后獨生子女，小寶家境優越，目前工作單位也不錯，正兒八經的鉆石王老五一個。男女之事，以前聽他聊過，同時交往的，大概有三四個。與我在海南走了一路，與一個早年在網上認識的已經結婚一年，但婚姻極其不幸的廣州女孩狂打電話，一路上電話中竟是那女的哭哭啼啼地訴說自己的遭遇，問要不要她到海南來。以前跟一位體育老師，當然是個女的，對方動情了要留宿他，都咬到一起了，感覺不對味，轉過身就走人，當然把人給得罪了，干脆瀟灑的拜拜。大學時一個同學，畢業前一年，住在出租屋，當時還是很純很正的年齡，屬于“狂摸派”，對對方胸前兩塊高地印象極深，形容起來都讓我有點手饞，倆人親呀密呀，多少次都到節骨眼上，由于女孩的堅持，就是沒有進。“要進了也成了老婆了。”小寶不無遺憾地說。而且一直回想的，就是這初戀情人。他說：“當時要是下手，早就甜甜蜜蜜地享受生活，不用再尋尋覓覓。”對現代社會來說，他應當比我更不傻一些。但他對付艷遇，只要機會來臨，絕對不會手軟，屬于實干派、狂練派，不是單說不練派。

很輕易就叫出來吃飯，而且談話多不計較，易曉曉這女孩看似沒有城府，但決不會沒有經歷，這是我的判斷。喝了一兩杯啤酒紅酒，她的臉更紅了，有些楚楚動人。奉承她像鐘楚紅、像胡慧中、像周慧敏，顯然是70年代的口味。女孩一驚一乍地說：“是嘛。”“是嘛？”“是嘛？！”吃飯的過程中，女孩邀請我們打網球、邀請我們去她那里做著吃。女孩說自己家在北海海邊，貧民家庭，姐妹4人，其他都在上學，她是老大，老大要做出表率，所以就比較辛苦。我連連點頭稱是，說對此深有同感。

隔一天到易曉曉那里，去打羽毛球，吃燒烤海鮮喝生啤，順便說一下，玉林的海魚味道鮮美，燒烤沒西北的辣，但是孜然偏重，生啤與西北也不同，口味更加沖淡平和。淡然之美乃極美也，與其說是夸著玉林的東西合口味，不如說是在醺醺的感覺里對眼前美人的悄悄贊美。這倆妞酒量并不小，毫無遮攔的樣子，話也特別多，尤其酒后兩張小臉子，小易在閨友的陪襯之下，她的美，更顯其與眾不同進而不同凡響。4個人，2男2女，很正常的很甜蜜的幽會一樣的交往。最后，當然沒出12點，我們就打個的，送她倆回公寓后，自己回賓館。沖個熱水澡，我和小寶大概是各有一種心思吧，倆人也沒話，或許真的是隔代了，或許因為我的矜持，沒有走到商量著咋樣把誰搞上手的份上，就扯過毛巾被蓋上睡大覺。

本來還可以在玉林逗留幾天，單位為了治住上班期間旅游之風，長途話費不再報銷，還派員下來抽檢。加之桂林那邊有一批書出現一點瑕疵，我不得不趕回桂林。

8

桂林山水甲天下。上次小寶過來，就是買貓眼寶石的那次，我倆已游覽過一回。相對于天下最美的景致，你游十次百次也值得，只要你有機會。當前國人游覽美景旅游的方式，急匆匆跟一個團，或者說跟一個急匆匆行軍打仗一樣的團，多半時間在路上購物，終于到達景點，不是面對景物，用心去體會河山之美，而是背對美景抓緊拍照，照回去夾在影集里給人炫耀。這能叫人逛景？簡直是景晃人。漓江流域，經常會看到有老外、老干部，流連忘返的漂流十余次漓江。更有甚者，雇船自己游，一段一段地游，劃船釣魚釣蝦，浪漫自由地游。也有背包客，沿漓江岸邊走。也有猛騎士，跨單車迎山而上。關于桂林的旅游及游法，為了不寫成流水賬似的游記，僅作如上表達。

一個人孤單無事，游了一回漓江岸邊的冠巖，想再游一遍漓江，沒想到老天真照顧有福的人，到桂林不久，我又有一次機會，飽覽桂林美色。為了答謝各出版公司，當地書局安排，讓全國各地有業務往來的公司代表，同游一次漓江。

船從磨盤山碼頭出發，一船的文化高人，我不想招誰惹誰，更不想找不著北，就離開船底的座位，站在三層的畫舫之上，倚欄眺望，想全面地體味一回漓江之美。從桂林去陽朔水程83公里，是漓江主要游覽區域。唐代大詩人韓愈曾以“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的詩句予以概括。今日一游，果然名不虛傳。百里漓江，百里畫廊。酷似一條青羅帶，蜿蜒萬點奇峰間。船在青山頂上行，云海霧湖人不見。沿江風光旖旎，碧水縈回，妙山倒立，深潭山泉，飛瀑參差，構成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憑欄遠眺、心遠于山，緩步輕臨、飛于化境。船漂水頂，駕云騰空，做神仙狀，與神山游。移步換景、景景為屏，隨裁隨照、沉迷心中。心作畫布、潑墨山水，張張是畫。把眼前美景，編輯短信，與友人親人共享一回。于是做足文字游戲，用手寫筆寫了，發給四個人：大洲，倆小小、老婆，看看哪一個先回。

漓江：漓江每步一畫4小時漂流到陽朔秀水西街古樸典雅物產精美。讀咖啡皮具貓眼玉佩銀飾絲織繡球族服根雕驢客老外，古樸典雅后現代不一而足，其實親身體會一遍西街真不錯也。擔心未知全豹，識得桂林真山真水實景演出，那震撼！

發了一個暫無動靜，發現一個寫好的短信，昨兒個擔心溶洞里發不出，保存而后忘了，今天順便再發，也是催促他們快回短信的意思。

冠巖：今游冠山溶洞穿三座山鐘乳柱地下河小火車36米電梯共三層世界絕倫，竹排瀑布山歌森林尤其坐車上看漓江兩岸霧涌秀山像含羞少女姿態搖曳婀娜，平添一份嫵媚，真人間仙境也！

結果還是老婆這個毛主席最親，第一個回過來：

很爽！貝殼很多！原來渤海灣的海邊是這樣子啊。海風很大，我們去的海邊有奇觀，去的時候無潮，顯出一條進山之路，但到中午漲潮后就完全沒了路，變成一片海，很奇妙啊！你呢？是不是也玩了很多景啊！

大洲短信：你是否太爽了？你沒有覺得你現在的日子是犯罪嗎？羨慕中！人比人氣死人，我還在奔命中！！苦澀呀！！！

依依的短信久久未回，曉曉的短信也久久未回，座擁如此江山美景，沒有個美人身邊環繞，不可不說是人生一大憾事。帶著一絲浪漫的哀愁，坐回船里，人家招待的滿桌好菜上來，草草吃了幾口，一條漓江魚、數尾漓江蝦，漓江上的特產招牌菜，幾乎沒動過幾筷子。聽見主人一邊如數家珍地介紹漓江三寶，一邊勸客人動筷子，只好跟人說抱歉，最近有點胃寒。

9

到一個地方，收集史志，是哥們又一大愛好。遙想當年高三，本來要報歷史專業的，被老爺子善意提醒，改報個比起歷史稍微時髦一點的出版與編輯專業，但對于歷史的愛好，從來就沒有減退。關于讀歷史專業，有人給培根的話后面加了半句，表述成這樣：讀史使人明智，不讀史人智更明。也沒有細究其意，如果真像這句話所說，不讀歷史也罷。

有一次游桂林城中水系著名的“兩江四湖”，在衫湖與榕湖的湖畔，參觀完桂系軍閥李宗仁、白崇禧故居，回頭在網上登陸當地圖書館，查找相關史料，對于整個西南文化以及桂林在整個廣西的文化地位，竟有了不俗的發現。

上個世紀的30年代，廣西曾被美國時代雜志評為中國的模范省份。在那個年代，廣西是唯一一個執行過三民主義政策的省份。我們現在引以為榮的普及義務教育、農村承包政策、當前的新農村建設，其實在30年代的廣西，就曾執行過。1931年，廣西推行的義務教育法，是全國第一個不分男女性別的強制性教育法。1936年，廣西成為全國第一個完成普及義務教育的省份。

取得這樣驕人的成績，與當地政府極力延攬真正的人才不無關系。上世紀20-30年代，廣西南寧政府主要文職官員有，馬君武：德國柏林大學工程物理學博士，民國廣西省省長；雷沛鴻：美國哈佛大學教育學博士，民國廣西省教育廳長；程思遠：意大利羅馬大學政治經濟學博士，民國廣西省政府秘書長；邱昌渭：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政治經濟學博士，民國廣西省政府民政廳長；盤珠祁：美國威斯康星大學農學院碩士，民國廣西建設廳廳長；馬保之：美國康乃爾大學農業學博士，民國廣西糧食增產副總督導；戈紹龍：日本東京帝國大學醫學博士，民國廣西衛生委員會主任。

李（宗仁）、白（崇禧）的桂系軍閥主政以后，將廣西四個城市給予定位：南寧，政府及軍事中心；桂林，文化中心；柳州，工業中心；梧州，商業中心。桂系軍隊控制欽洲北海作為出海港口，這一格局一直延續到現在。此外，桂系還大力開展高等教育，興建高等學校，抗戰中前后三批組建抗日青年學生軍，建設廣西空軍，航空學校，航空機械廠，陸軍兵工廠，18歲至44歲的壯丁，都要編隊，在不脫產的情況下，每年接受180小時的軍事訓練。民團的建設，實行“寓兵于團、寓將于學、寓征于募”的三寓政策，凡初中、高中應屆畢業生，均實施為期半年的軍訓，軍訓不合格者不得畢業，以普通學校畢業生充任后備軍官，為中國抗戰奠定堅實基礎。

廣西這幾十年卻落后了，這其中有文化，也有歷史的原因。首先是文化精英的消失。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大量的文化精英消失。解放后因為廣西是國民黨勢力殘留最多的省份，三反斗爭也很激烈，如果你是廣西人，就會對50年代的清洗，剿匪，改造有清醒的認識，階級斗爭的殘酷是很難表達的，基本上解放前家產超過15畝的家庭都很難熬過70年代，就拿前幾年被槍斃的成克杰來說吧，他就是全家被清洗僅存的孤兒。其次是大學教育的退步。解放后，廣西大學等高校被解散，并入湖南，湖北，廣東等地的高校，50年代后才恢復，導致廣西大學教育的落后。其次是戰爭的干擾。解放后，50年代的抗法援越，60年代的抗美援越，80年代的中越戰爭，基本沒有停止。其次是民風習慣于安逸，一旦有大志向，周圍定會排擠打壓。其次是文革的破壞。廣西文革的武斗全國最兇，4.22和聯指兩個武裝派系各自動員十幾萬人的武裝打了幾個月，最后聯指得到軍隊支持獲得勝利，4.22被打死、失蹤及處死亡約十萬，牽連被迫害致死致殘也有20—30萬人。

仔細分析，其實真正導致廣西迅速衰弱的是抗日戰爭。據國民政府1946年統計，廣西人口1200萬，出兵員100萬，人數低于四川，人均全國第一。1938年以后，廣西服從中央抗日大局，同意將地方財政交中央管理，陸軍兵工廠和化工廠、煉鐵廠、水泥廠，一并上交中央，廣西第一飛行教導隊（驅逐機）編為中國空軍第三大隊第7、8兩個中隊。第二飛行教導隊（偵察、轟炸機）編為空軍直屬第32、34兩個中隊。廣西航校并入中央覽橋航校。柳州飛機修理廠移交給航空委員會，改為第七飛機制造廠。廣西民團及廣西各中等學校，大學的學生補充進入中央軍74軍，第五軍，新一軍，新六軍。在74軍及第五軍中，廣西籍士兵一度占到50%以上份額。在國軍的對日作戰中，參戰最多，戰果最多的也是這幾支部隊，抗戰時期盟軍中國戰區參謀長，東南亞盟軍總司令美國將軍史迪威說過，廣西士兵是世界上最好的士兵。這是對所有犧牲廣西士兵的最大肯定。

1938往后的幾年間，中共情報工作創始人之一李克農，在此負責八路軍駐桂林辦事處，中共南方局負責人周恩來，曾經三次親臨指導工作。這個辦事處，經過柳州從香港購進藥品、槍支、汽油等物資，為支援八路軍的80cae4a769493a145d5ac3ff189bc292抗戰工作做出過重要貢獻。也是從1938年開始，夏衍帶領一批文化人，在此主政《救亡日報》三年，使桂林成為全國西南地區抗戰時期的文化重鎮。此外，抗戰時期，從香港到柳州到桂林，還曾經是流亡知識分子必經的一條地下交通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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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的日子，過得平凡無趣而輕狂。

懂得一地的歷史文化，再徜徉于市井街頭，就會多很多親近之感。學一學時尚的桂林人，每早爬象山下漓江，從江里上來，皮膚冰滑如魚，再到桂林米粉店內，要一碗馬肉米粉吃吃，簡直人生一大美事也！飯后傍晚到兩江四湖轉悠，城西的桃花江經過城中心注入城東過境的漓江，形成一張巨大的城市水網，經千萬年的侵蝕滲透，自然形成木龍湖、桂湖、榕湖、衫湖四湖，四湖各有其形、首尾相連，湖畔奇石拍水、桂柳飄拂，湖中亭閣樓臺、雙橋映月，湖側明清莊園、雕梁畫棟。路旁舉人戲子，銅像矗立，頗有歷史厚重之感。晚間的四湖之上，銅塔輝映、吊橋連連，行船漂游、歌聲蕩漾，山光水色、隨波搖移，塔頂橋旁、游人如織。中山長路、購物之街，玉石根雕、貓眼貔貅，泰國象牙、南越明珠，文物古董、應有盡有，壯服衣飾、琳瑯滿目，人眾擁堵、水泄不通，車走車道、亂中有序。

回到賓館，翻徐霞客游記之《粵西筆記》，約在1763年4-6月，徐霞客從湖南永州向西向南，沿湘江，至桂林全州、興安、靈川三縣，到桂林市區七星巖、對桂林七星巖的描寫記敘，不但對其風光山色洞天別地有多角度描繪，而且充分考察了七星巖地區的地形特征，對巖洞的結構以及形成原因頗有準確推測與判斷，具有較高的地學價值。然后他坐船南下至陽朔、荔浦，6-9月，去往柳州、玉林，再到南寧。那時的旅游，車馬勞頓、時游時歇，雖有仆從、主人也能掉一層皮。加上壞天氣耽擱，途中更沒有面包礦泉水可以吃喝，真是辛苦。相比于徐霞客當年旅行考察，我們的旅游，猶如皇帝到地方上稍作視察，那可真不能叫做旅游。

有一天晚上，九點多吧，因為寂寞，一個人坐在桂林市中心桃花江一側，發短信給妻與兩個小小與大洲：

此刻坐在桂林城中水系二水交匯的地方，江中時有游船竹排倏然往還。水淺處大人小孩涉水過江，兩岸霓虹燈無數，涼風習習吹徹胸懷，更有裊裊歌聲，順水波蕩漾而來，只可惜一人觀景，無處訴懷。

妻回短信：你呀，這叫無病呻吟，多少人羨慕你，多少人渴望一睹桂林山水，所謂美中不足也是一種美，想想回去后的工作，一成不變的生活，要繼續一輩子，再能有多少這樣的心境呀。

其他短信如下：

曉曉：非常可樂，歡樂開懷；

依依：可口可樂，喝后咳嗽；

大洲：歡樂可口，非常咳嗽。

看他們商量好一樣，繞口令一般的短信，就想喝一口那沒營養的黑紅色汁水，Coca-Cola，冰鎮的。納悶兒怎么掉進文字游戲的深坑里去了。但是在桂林，很少看見有人喝那美國口紅指甲油工業染料配以中國各地生水兌的紅藥水兒，桂林有極好的瓜果，尤其是荔枝。

遙想東坡當年，雖遭貶于嶺南地區，卻能樂觀地賦詩：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這里的荔枝滿大街都是，兩塊錢一斤，汁嫩汁嫩的，剝皮的時候，水直往下落，“剝衣”、“掉水”，一個人出差在外時間長一點，不免偶爾叫人有點色情的想法。摘一顆荔枝剝了，輕輕放入口中，忽然有所感悟，易曉曉的膚色，竟是荔枝肉的成色、鮮美中帶土泥味、海鮮味，如西南地方的荔枝，水嫩水嫩的，可惜吃不著，恨得人牙齒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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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游城回來，就在賓館上網，長話漫游單位不報了，打一分鐘一塊五，通過短信要來兩個美眉的QQ，自認為文氣較盛，用文字聊聊天兒，可以多顯顯自己文化人的水準，又能隔靴搔癢一把，多來上幾分聯想，有時候聯想的可人兒，比見面要好很多。這是我這騷文人在網上傳播的經驗，也是我慣用的把戲。

想親愛的老婆，想親愛的女兒，想親愛的老媽。不要說我沒良心，竟把老媽排在第三，請讓我把話講完。有一次在外旅游照相，老婆抱著女兒依在母親身邊，背景是一金身菩薩塑像，照片后來做我電腦屏保很長時間，用Footshop制作幾個藝術大字和日期，我給照片的題字是，我一生中最可寶貴的、最值得珍惜的、需要保護的和護佑著我的4個女人。

但私下里，跟任何正常男人、還有戴望舒先生一樣，也不是沒有想過，“在悠長悠長悠悠長的小巷，碰上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在QQ群里聊天，在網端過日子，熱度再高的拉話，也顯得有一搭沒一搭的。更何況我這大白天的偽君子，一到晚上的真君子，羞于撕破一層紙沖開一面墻，不會把話往真正的需要上引，所以就只能落單。曉曉利用談單子的間隙，偶爾聊上幾句，多是問好，問我寂寞否？我心說當然寂寞！她發個調皮的頭像過來，署名：“小小”，又發一張笑臉，提議我：“笑一笑”。依依病好了能蹦跶了，白天上課、健身、兼職，晚上偶爾能碰到，還是那個調皮的小丑魚頭像，抓也抓不著的樣子，也不問候我的寂寞，只說發現什么吃好的玩好的，一定介紹給她。去你丫的，我又不是豬，沒感情的動物，等你說我依你呢，她就是不回話。

對于年齡接近四張把的老男人來說，網聊也沒多大意思，因為業務需要，偶然逮住個機會，我去了一趟越南。一路雖品著美味山水，卻是景色越美人心越落寞，一個正爺們，精力正旺盛著，沒有個揮汗如雨的地兒，一會兒心里空蕩蕩的，胸間有貓抓之感，一會兒又沉甸甸的，像吞金于腹中，胃部有懸墜之感。偶爾有一天，一低頭一個短信，依依上了古城去貴州六盤水的火車，發一個短信給我，說回來時她會考慮一下，看是否要繞過來，看一看駱駝大象，是不是像小時候課本描述的尤其是我吹的那么好。我腦中靈光一閃，說你過來，免費再陪你逛趟海南，還可以去深圳、香港！多么意外而又振奮人心的一個消息，這個依依啊，這個我依你。

趁她在去六盤水回來的途中，我盡快結束掉越南的旅程，從河內出發，坐火車到海防還是坐船到的北海如今已經忘記，總之急撲撲的往回趕，準備與依依在桂林相聚，一場盛大的歡聚！

熱切地盼望著依依過來，一路翻開手機看那陣子曾經收發的短信，心有怦怦怦之感。

依依：說得太對了，唐兄不管你要不要你這哥哥我是認定了，特別感謝對我說的這番話。人關鍵在于精神的獨立，會思考問題并能較好的解決問題，我在這方面特別缺，哥你要多引導我，恩情銘記于心。

大唐：哈，好妹妹，我在心里預設一個極浪漫的認妹場景了，陽朔西街咖啡屋旁，忙完了一定過來啊，我還有滿柜的貝殼、手鏈，預留著呢。

依依：是啊，謝謝大唐兄關心，我這幾天都忙暈了，感嘆自己沒出息，什么時候才能拼搏出來。我要有老公就好了，有個安定的家多好啊，你多帥，老婆兒子工作都有，幸福的男人啊。

但是在我從北海回桂林的高速公路上，說的俗那么一點點，熱臉迎了個冷屁股，情況忽然有變。

依依：我家暫租的房子，馬上要拆遷，我得回去，考慮搬房子買房子！

隨后的短信中，關于房子的事，原話說爸爸單位有，問我該不該買？該買哪個地段？真的跟問自己的哥哥，甚至老公的口氣一樣。

還在高速路上，我回過幾個短信，大致能記住的如下：

大唐：可能把一次旅游想復雜了，不過也好，應當先揀最重要的事做。不過買房方面有如下建議，南郊文化區，地鐵附近，不怕遠空氣好還能省一輛車；三室，一勞永逸，最好一次交清，鋪木地板。有人說08年奧運后房價可能下降，如覺心不是很急，可考慮再等一年。

大唐：怎么，被嚇住了，餓著肚等不著你的下文了。放心好了，我早跟周圍朋友說過有個表妹要來玩的，何況我專要與世俗之風相對抗的，妹妹就是妹妹，最多到紅顏知己，咱是文化人呢，更注重精神交往，何況好些景點我還得去，若有人伴，我的桂林散記會更出彩了，有時一天說不了三句話，過來逛逛景聊一聊以解人生之寂寞啊，不可否認，幾年來什么理想呀抱負呀，我與任何人沒聊得如你一般投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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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理想與抱負這些關乎精神層面的東西，我得啰嗦幾句。人的精神需要飛翔，軀殼卻壓斷了翅膀。暗夜里有兩束微弱的光亮，足以把人心照亮。一束亮光是夢想，一束亮光是文學。夢想先生使精神高揚，是雪中的勁松、是春日的白楊，但在達不到一定亮度的時候，人心就會受挫傷。而治療和撫慰人心的，恰是文學女士。按照中國說法，文學女士有四個孩子，詩歌、散文、小說、戲劇，人類的思想精髓的集中體現之一，屬于人本的、人文的、內素質的東西，最能打動人的心弦，給人的心靈以撫慰和解脫。

不管是夢想還是文學，對于純真浪漫心懷古今的文科出身的人來說，再怎么窮、酸、俗、無聊透頂，談到自己的所學，談到曾鐘情的專業，就像談自己甜蜜而難忘的初戀情人，疊放在大腦記憶庫中，最深的、最真的牽扯到記憶的溝回里。所以關于夢想、關于文學、關于郭依依出書的事情，關于一些文學觀念，又得從以下短信說起。如果您覺得話題太沉重，可以跳過本節。

短信一：在拒絕認真、拒絕思考、回避崇高的消費主義時代風潮影響之下，其實每在臨睡之前反思今日，惶恐、惶惑之間，我心也悲，我心亦苦。最害怕的是腦體養得膘肥馬壯，思想從此停滯不前，做個活死人。缺乏原創的動力，沒有靈感火花的爆發，我只能翻來覆去的行走在故紙堆中，與死人為友，不見并肩同行的活人。

短信二：哈，好妹妹，謝謝你惦記，我不會孤獨了！正看明小品三百篇提到嘉靖年間徐渭、李贄兩先生一生的遭遇，回想黃土畫派領軍人物石魯先生在文革中的遭遇，告訴自己享好當前的福吧，我一出差，大肚彌勒一樣，自會享用難得的清閑，況此地美景甲天下的，我自會設法消遣。

短信三：近日重讀卡夫卡作品、勞倫斯的《查斯泰萊夫人的情人》，皆1910年前后人事，但在描述一個青年的異化成長和一位婦人的正常生活方面，對于人生與人性的關懷，在現代意識方面，遠遠勝過中國古今許多流行市面的、普遍叫好的作品。新聞方面那個年代不也有個“扒糞運動”嗎？看來在思想與文學繼承方面，或許應該從1910年代重新拾起，而非1919年或者1949年以后。有人說當今憲法晚于現代文明200年，作為一個人文科學工作者，生于當代，不知該喜還是該悲？不愿再在沉默中滅亡的人們，只要促進國家發展，利于民族進步，你又何憂何懼？！

短信四：你的愛人，成熟而穩健的白色駿馬，正在遠方縱橫馳騁，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等候你迎娶你。愁啥，馬鞭子在你手里握著呢，做好準備，緣分到了誰都擋不住。到時候縱身一躍，跨馬奔馳，縱是碧綠的草原、瀚海的沙漠、昆侖山天山、青藏高原，都能夠自由逍遙地踢踏一遍；還有四大盆地、四大平原，東海之濱、南海的海岸，盡可以意縱天高地飛馳往還。

短信五：近期我還真重讀了一遍《圍城》，方鴻漸和孫柔嘉還在桂林呆了半個月度蜜月呢。咳，周末了，實在無聊我現在網吧重看經典電影消磨時間。剛搜出《邊城》、《小城故事》又看了一遍，中國的文學史上，乃至于拍成電影，怎么那么多四堵墻的“城”啊。

短信六：不敢說教，探討吧，我的當前，如青年時期的約翰克利斯朵夫，不過在很不成功路上迷茫失望中沉浮探索而已，時有凡高之寂寥，時有尼采之瘋狂，時有詩人之義憤，時有（李）嘉寶之心寒，不要影響你吧，事業和困苦與思考交給男人承受吧，女孩是花朵是創造美擁有美享受美麗世界的，就如你的詩，依然陽春白雪下去吧，不要想什么立言，也不要堆砌崇高，擁有的當前是最美。

短信里說這樣的話，有時對大洲，這學哲學的，其實是政治鉆營學的哥們；有時對依依，這中文系的高才生，曾經在報社的歷練者，漢語言文學方面的研究生；有時對我幻想的幾位寂寞中求生的同道。我這缸窩了30多年的老酸菜啊，如果您夾一筷子嘗一下，肯定落一鼻子酸味。

依依的事，本來也不難，因為出差，給大洲的感覺是，一本書，能不能編，別老轉著圈子逗妹妹玩。我搶白說：“這么正統的事，怎么會是玩？做事情總該有個程序啊。”結果我這做事慢半拍的性子使然吧，知道現今社會有很多所謂的潛規則，社會、生活，社會生活、演藝界、官場，銀行、學界，沒想到如今也到了書界，假如還有這一界的話。反正因為書界的潛規則，讓茍主編嘗了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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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沒有后來。郭依依沒來，易曉曉說來桂林玩，但總沒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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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到單位駐南寧辦事的老林處會合，準備一起訂票回家。

臨走前一晚，老林請下屬的客，一起去吃飯。老林正因為三奶的事情與二奶冷戰，但并不影響他發財與升官，單位領導看人，只注重經濟指標，至于個人生活問題，據說在酒桌上，我們的直屬領導一個飽嗝之后總打著官腔說：“從反面來看，說明他精力旺盛，敢闖敢干，人生正如日中天嘛！”我們三個男人，飯吃飽了酒正喝著，因為出門在外，就扯到家庭和女人的問題。老林先談了好多，回憶自己的原配夫人，說到動情之處，眼淚長行的。到他這個年齡，人生的感悟良多，說出來的話，可謂字字珠璣，句句至理名言。但出于為尊者諱的緣故，老林淡到的問題，這里暫且不提，主要聊一聊小寶。

談起在玉林的艷遇，小寶說他所付出的代價極小，就送了易曉曉一串400元買的桂林貓眼寶石腳鏈，一串2元捎回的海南海貝珠鏈，卻獲得送給小易十億百億“龜兒子”的權利，他也覺得奇怪。初見易曉曉的紅指甲，竟跟貓眼寶石一樣的顏色，看來是一種緣分吧，小寶說。我其實也有同感，而且比他還要早，但我沒說，沒說貓眼我也有一串，留給依依或曉曉的，還在箱底里放著呢。上帝對人不公啊，我只能酸酸地想。

小寶跟易小姐很瀟灑，有一晚喝酒之后，用小寶的話說，做了一回大日本帝國2088年的天皇，一夜N次郎，隔一陣起來沖個澡，一晚上幾乎沒睡，兩人盡情折騰。隨后他從曉曉的口中得知，她此前在廣東有男友，同居2年后分手。而小寶他們的情緣呢，此后留宿過兩晚，依舊激情浪漫。他說小易也請示過父親，他老父親說大西北黃土高坡的，干燥。大概自己住海邊吧，說那邊沒水洗澡。小寶更瀟灑，TT也棄用了，也不怕對方懷孕，染上麻煩的尾巴，反而怕怕地說：“害怕染病，艾滋。”我和老林異口同聲罵道：“叫我說你Tm的染一回也值！”罰他幾杯酒，聽他繼續說道：“倆人臨了也未卿卿我我，也未拉拉扯扯。”甚至小寶臨離開玉林之前，發過去一個短信，以為對方會來送，結果收到一個短信：祝你一路順風！倆人各自走路，小寶騎一列鐵馬絕塵而來，竟然一塵不染。

聽完小寶的敘述，我還是有一點點震驚的，如果把我放在玉林，會是什么結果？要知道第一感覺本來是我的，我正給給依依打電話時，就看見易曉曉經過；至少第一頓飯是我請的我買的單呀。六祖慧能說：“菩提本無樹，明鏡豈非臺？本來無一物，何必惹塵埃。”罷了罷了，只能說小寶天生有韋小寶的素質，情商顯然高吧。

那一陣老林正春風得意，回去馬上要升遷，又得到一大筆獎金，為了聯絡兄弟感情，讓哥兒們幫他隨便花。有一句話說得好，“要和領導親密無間，就要一起p。”然而出于負責精神，我先回房睡了。那晚的鈔票隨便了多少，他們倆都喝醉了，酒醒后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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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如果人生還有后來，那就是再回來，回到當初你出發的地方。

單單看一個“回”字，密不透風的雙重的圍墻，命定的四堵墻的地方，就是你的歸宿。到老了是棺材，沒棺材的是骨灰盒子；年輕就是“回”家，“回”辦公室，開始周而復始白開水一樣的生活。

咳，不甘心吶，白開水里，要是能加點白糖紅糖蜂蜜綠茶毛尖咖啡該多好啊。

如果生活的庫房里沒有儲備，學一只小老鼠，偷幾點子油撒幾粒子鹽總該行吧？但是要擁有額外的東西，老鼠還需些虎膽呢，你有虎膽和虎氣嗎？擁有的東西總是不夠，達不到心理價值的期許，見了好東西就想伸手，甚至多吃多占的毛病，我想每個男人都有，但是并不見得，人人都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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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三天以后，我決定無所畏懼一回。帶上我御駕親征西南夷捎回的戰利品，海貝、貓眼、貔貅，火龍果、荔枝、芒果，準備開車給依依送過去。女兒看我出門，也嚷嚷著要去，我說：“爸爸有重要事情，小孩子不能跟。”老婆說：“什么重要事呀，有寶貝女兒重要？”就不得不讓女兒上車。上車了一想，因為在家不好行動，還沒約依依呢，就給依依發短信，問她的具體住處。短信回得很快很熱烈，我就趁熱打鐵，說我準備過來看你，帶了一些水果，還有令侄女兒。不知是否因為女兒，依依說：“謝謝哥哥，我改天到你家拜訪。我正在康復路呢。”這妮子真會撒謊，逛康復路批發城，有誰在晚上7點鐘？感覺真沒趣，就帶上女兒和禮品，去拜訪我以前的老師。況且臨走這樣跟妻子說的，咳，人生就是磨道里的驢子，大家就繞著既定的圈圈，蒙了眼睛慢慢轉吧。

隨后是圣誕節，與幾個哥們喝酒。男人在包間酒桌上，放開了也就三個問題：一談政治，罵自己單位領導，說些揭露所謂黑暗面的段子；二吹掙錢，談項目談創意談銀行貸款談政界誰誰是關系朋友，辦個事如脫褲揣球；三聊女人，就像大學時代的“臥談會”，放開了談，像時髦男人回避崇高只談性交，吹噓自己情場如何潛龍在淵泡雞戲鳳。有人就提議：“吹牛誰不會，我們打個賭，當面打電話，看誰能半小時之內把人叫過來，這才是真本事。”我一想牛已經吹成大象了，就趕緊給依依打電話，邀請她喝杯咖啡，說有重要的事情，依依很熱情地回復，但最終沒有出現。

正如大洲所言，這女孩并不簡單，嘴甜得像喝了蜂糖，柔情時能把你粘上，辦事像飛舞的鳳凰，完事像溜滑的泥鰍。關于郭依依的詩集，等我回家一看，書已經以最低價出了，是我給牽線的詩歌組茍主編出馬，親自操刀任責編的。你讀他的一系列詩集，就會發現，他的字句搭就的樓梯之間，不著風花雪月，也不及下里巴人，端直一以后現代為標榜的節奏像喝水噎著，思想像吭哧吭哧半天蹲在茅廁里原地踏步踏就是拉不下，用詞像誰掐著喉嚨的鸕鶿把大魚悄悄的消化掉了專吐惡臭的小魚，不說人的話、不思人的想、不談人的事、不精人的神，自我標榜1000年后覓知音的偉大詩人。對這樣的詩人大便下的詩集，未經污水處理廠的處理直接出出來，反正是無關生活無關痛癢無關民生無關社會底層的呼聲，出與不出都一樣，出了浪費紙張浪費出版工人的血汗，但絕對能增加“雞的屁”的產物。郭依依的詩集，若與茍主編的相比，是一位涉世未深的文學女青年為愛情事業理想而歌唱的淺而淡的作品，但還不至于為了自己的說話快感，危害別人的感覺器官。主編大人說：“文學青年嘛，處女作需要扶持”，回頭跟我夸依依。我的脊梁骨一冷，當時為了辦事順利，才搭上這條線的，這色兮兮的所謂主編，處女幫扶專業戶，隨后我出差桂林，怎么就忘了這茬。

想我的依依妹妹，多好的一塊美玉，如春秋戰國時期的和氏璧，有人“愿以十五城以易璧”，有人收藏了陳列，有人是為了把玩，有人或許就是為了要摔碎聽響也未可知，只可惜和氏，為一塊美玉被王侯知，竟被臏了雙膝。我還不至于落到和氏的下場，但這位瞇瞇眼的主編大人，像一只意外飛來的蒼蠅，掉入我的饕餮大餐，真Tm不是東西。也不知道是罵別人，還是我自己。我的這種對待珍藏的好東西，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理論，我的這種酸臭味重過腳汗味的迂腐頑固的小文人，怎么也口出粗言了，那一身幽香的書卷氣呢？

“一身幽香的書卷氣”，這是老婆對我最早的評價。我的漢語言文學專業的浪漫眼鏡小愛人，一枚窄窄的竹片，無韻之離騷刻滿；一紙幽幽的書香，帶滿整個大唐。這是她當年在一次萬眾聚會的迎新晚會上，心有所指地專門對我的獻辭。而今的我呢？一付肥厚的肚囊，無韻之酒嗝灌滿；一個疏松的骨架，架不起蚊蟲霄壤。

QQ上偶爾碰見小黃鳥，有一搭沒一搭問問回家了沒，工作身體可好，她好像問過一回小寶的情況，具體是什么，已經忘記了。小丑魚的郭依依，偶爾還能見面，她還是那個樣子，大方、熱情、無助、嘴甜，一襲長裙，挺拔豐滿，但沒再碰過我的胳膊，而茶余飯后肩膀靠得很近的，有大洲，有茍主編，有時還有陌生人。大哥，你是個好人。有一次她在QQ上留下這樣一句令人費解的話。

時隔不久，網絡上興起盜號風，QQ被盜，投訴要回，更換密碼，但沒隔三天，又一次上不去，索性放棄用了多年的以3打頭的號碼，重新申請個以7打頭的新號。3打頭哇，多有歷史意義，當時連起訴騰訊CEO馬化騰的心都有了，回頭一想，人家也挺不容易的，那么個小胖企鵝，整天給你免費閃著。找不回兩個小小的號，也不想發短信再問，任她們在網海里翱翔吧。一個小鳥一樣飛的，一個小魚一樣游的，各有各的天空，各有各的水面，而我呢，一個負責任的、一個所謂好人、好男人、男好人，與妻子臨近七年之癢，攬著小小的、漂亮的、小精靈一樣的女兒，幸福的眼淚，流成一條注滿酸水水的心河。在心的河里，有一條小船漂蕩，漂流很遠后上岸，在心靈空谷的深處，有一雙布鞋的足音。作一個辛勤的農夫，耕作那幾分地處山外青山的自留地吧，在地里什么化肥也不施，只看管才剛剛冒出一層淺綠的我的文字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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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臨近結束，我的腰圍胖了一圈，不知被依依稱作豆芽菜的大洲同志，是否已經如依依所言，變成中庭的大樹，民族的棟梁？

人是現實中的矮子，壓得越緊，反彈越大；文是理想中的巨人，放得越開，精神越高。古人說，文如其人，我卻要說，文勝其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還是不自覺地在回顧自己，臨近陽歷年末，一天之內收到大洲兩個短信。

短信一：當代優秀男人的標準，轎車一部，樓房三處，老婆一正兩副，正的料理家務，老二陪伴購物，小的暖被鋪褥，還要有情人無數，晚上想哪兒住哪兒住。

短信二：男人的基本配置，身邊站個好看的，懷里摟個放蕩的，家里呆個能干的，遠方有個思念的，夢里藏個初戀的，偶爾來個溫柔的，老了混個保健的。

我回短信：找個紅顏知己尋找靈魂寄托，找個體貼美人尋找母性依托，找些騷女泡泡尋求欲的解脫，哄得家中老虎睡大覺，世間男人共同理想也！“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草民的事業寄托與政治抱負，不知不覺中全被邊緣化了，是呀，啥都有了心底空空，墻頭的干蘆葦，隨風傾倒，難逃的宿命，誰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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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而神圣的2008馬上來臨，已經十分高齡的長胡子老人又平添一歲。老人的胡子越來越多，越來越長、越來越厚、越來越密，但他并不能柵欄住一切，以光速傳遞的電波與比特，正在為人們平淡的生活，增添著許多光色。

在春節前單位的答謝宴上，在酒精的催動之下，我不無酸腐地祝我的同事：“2的平方是4，2的立方是8，中間掛兩個車輪子，一個事業，一個愛情，預祝大家2008以后的新生活，以平方、立方的速度發展，我們的愛情和事業，能超越時代的快車！”

一番宏論之后，歪倒在凳子上，我的眼前像過電影一樣，回想這一年經歷的人和事。我的2007，有兩個“小小”在笑，就像兩個閃電，曾經直沖天宇，卻被我在一眨眼之間無意錯過。這一錯過，對我整個人生長途，是失還是得？古人早有“舍得”二字，說舍就是得，得就是舍。具體是舍是得，命運之神自有評說，人就不必自尋煩惱了吧。借著一股酒勁，不禁在眾人面前干嚎，干嚎的時刻，我們在歌廳里K歌。

正在情緒高昂的唱著：“我是墻頭一棵草，一棵狗尾巴草，在夜風之中像個醉漢，狗尾巴東搖西搖”的自創歌曲，依依的電話過來，也不叫哥哥了，問我大洲的新號碼，又問老茍的新號碼，沒祝我2008咋樣咋樣，說話頓挫之間，一幅心思很沉重的樣子，一直沒有笑。大洲一拿到碩士學位證書，就閃到上海，孝順老婆孩子和丈母娘去了，那邊的電話號碼，他特別關照說：“整個大西北幾億人口中，就你知道了，要注意守口如瓶。”既然守口如瓶，就叫瓶中的酒變成陳釀去吧，為什么又給我一個酒起子，這滿腦子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的腦筋復雜的大洲。詩歌組的主編茍大人呢，用同事們的評價來說：“這貨換手機的速度快、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手機還快。”馬上6張的人了，豬腰子往左一扭，露出鑰匙鏈上的玉墜子，說：“這是我香港的妹妹贈的。”；肥腰子腰往右一扭，顯擺皮帶上的瑞獸，說“這是我新疆的妹妹送的。”世上妹妹萬萬千，也不知他的妹妹有幾千。

在腦中掠過一絲閃電之后，給還是不給大洲同志，還有主編大人的電話？要不要給他們平靜而非凡的生活里，增添幾聲春雷的炸鳴，邀來一場瓢潑大雨，形成一場七級大地震或者排山倒海的海嘯？

這兩位的新號碼到底給還是不給依依，在我偏狹的心眼兒想來，還真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責任編輯：馬小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