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溫度

【壹】黃土

春天就像一把刀子，把護城河里的冰劃出了很多道傷口。這些傷疤隨著城墻根下的黃土慢慢的消弭在某個春天的晚上。

那風吃了春水里的冰，像刀子一般刮在臉上。我假借月色，走在那因夜幕濃烈而空蕩的鼓樓大街上。一個瞎了眼的老者，徑自彈著二泉映月，旁邊的瓷碗里有幾枚硬幣。我迎著風，用那臃腫而倦懶的靈魂替那位老者去抵擋春夜的苦寒。后來風越來越緊，我瑟瑟發抖的當了逃兵只能很世俗的給老者留下十元錢。我躲進了煙袋斜街，默默地望著老者，眼睛被風吹出了淚。我點了一支煙，轉過身默默的離老者遠去。

第二天的太陽是那般的溫和，溫和的足以讓人忘記昨夜的吃了冰的風還有那凝重的黃土。我就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京城的小巷里，太陽慢慢的升起，巷子里慢慢地喧騰起來。當地的老北京人開始起來遛狗吃早點相互問好。我慢慢的感受到了京城的溫度，忘卻了昨日的苦寒。曾經和某人無數次路過的那些百年老店炒肝、煎餅果子、鹵煮豆腐還都在，一切都沒變。那些小吃的味道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腐朽。只是等我吃完那碗百年不曾變味的炒肝，驀然發現那人已不再。車水馬龍把時間碾碎，一切就成了粉末。

我慢慢地逃離京城古巷的繁華，把該灑的不該灑的淚水一并澆灌了那城墻根底下的黃土。看著那些眼淚慢慢的滲入黃土，我就不再悲傷。我好像找到了遺失很久的溫度，一種與京城與故人的溫度。我突然地覺得那夜不是我為老者擋風，而是他在用心為我驅寒。

【貳】消失的酒吧

我喜歡慢搖式的酒吧，那里的人有種精神分裂的欲望。我喜歡找個座位，點一杯威士忌聽著他們胡言亂語。在鼓樓的小巷迷路，手機也沒了電。于是選了一家很安靜的酒吧，喝了一種從未喝過的雞尾。聽著鄰座那些或真或假的文藝青年，探討著馬爾克斯與莫言的千絲萬縷，川端康成之死還有那些沒有出處的傳說。對著窗外的夕陽發呆，酒吧窗邊的我也許成了那些路人的風景。他們誤以為我文藝著，我假裝他們比我幸福。我們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那一刻我是一幅不咸不5rYZeVLcCMEcoCOumkFFsg==淡的油化。畫里畫外都透露著一種摸不到的古銅色的溫度。夕陽西斜，溫暖一瞬間被急速冷卻。我突然想去找一家老北京酸奶店，那是故人最愛的一家。

我發瘋一般沖出酒吧，落荒而逃的尋覓著那家老北京酸奶店。我那一刻是那般恐懼，生怕自己遺忘了地點尋不到，更怕那家曾經繁盛無比的酸奶店停業。我在人群中跌跌撞撞，那風不冷卻像刀子一般刮過。等我找到那家酸奶店的時候，夕陽已經死去我想拿出手機去拍照留念，突然發現我所有的行李都遺落在那家安靜的酒吧。

忘了酒吧的名字，更不知道我是怎么沖撞到這家酸奶店的。尋了好久，在夜色中匆忙的疾步前行。終于找到了那家似曾相識的酒吧，推門進去。燈已熄滅了一半，那個唱搖滾的姑娘也不在了，我在那個角落找到了我的行李。一個清秀的姐姐坐在我那個座位旁邊，她告訴我，她是這個慢搖酒吧的老板。本來酒吧應該打烊了，只是看到還有一個雙肩背包和一部手機遺落在這個靠窗的座位上。肯定是某個客人遺落的，所以她就等著那個客人回來。我很感謝姐姐的好心，我請姐姐喝了一杯雞尾酒聊了幾句。走出酒吧的時候，我慢慢地被那座酒吧里的酒溫潤著。它們替我驅寒，我被京城里的一種溫度融化。那個夜晚，沒有看見那位瞎了眼的老者，也沒有看到護城河里的冰。第二天我再去尋那座酒吧，卻再也找不到。或許是找到了，我忘了名字。我只是想聽聽那座慢搖酒吧里的溫暖。

【叁】穩穩的幸福

在京城，讓那臃腫的軀體疲憊到頂點。在前門大街，聽著那些原汁原味的京腔叫賣，看著那些抽著煙下著棋的老者，還有那些街頭賣藝的人們。他們是那么的開心快樂，他們在自己的世界里幸福到歡呼雀躍。那一刻我低下了高貴的頭，我突然發現自己連自憐資格都已沒有。我在最美的年華里，卻抵不過那些天橋賣藝的老者們。我把一種叫做昨日悲傷的憂愁無限的放大，甚至讓我開始慢慢懷疑自己的人生。

在前門的大柵欄小巷里遇見一大叔，他有一棟四合院很精致。很多游客去他的四合院去參觀，他總是很熱情的招待著那些遠來的游客。我倆在他家門前的石墩上坐著抽著煙聊著天。我問他，您每天招待這些人不累嗎？他說，我覺得我如果能給別人帶來快樂我就內心無比的快樂。他接著說，其實有時候我會覺得我是一個守望者。我把自己關在這座四合院里，與護城河外的繁華做一個對峙。我只是想做一個看門人，看守老北京古巷中殘損一絲安詳。

煙慢慢地燃燒，又是一個黃昏。我和大叔聊的投機，后來他拿出一瓶北京二鍋頭。我倆借著夕陽，帶著醉意領略著那即將到來的春日。那酒有點沖，后來越喝越香，因為它讓我心里的冰慢慢的融化。就像那護城河里的冰，被春日消解一般。

后來別了大叔，我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回了天津。直到第二天醒來，我才發現京城的過去就像一場夢。而京城的溫度是一種難得真實，真實的讓我有一種把煙戒了不再酗酒好好生活的沖動。

你聽，呼嘯而來的北風夾雜了多少京城的溫度，又有多少城墻根底下的黃土溫熱了我心底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