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烏鎮（四首）

之一 一根絲綢牽著的烏鎮

在黃昏。蜘蛛用盡最后的力氣去網絡

低沉的云靄和流水的小橋

即使悠揚哀婉的樂音也逃脫不了

這根黏稠而彈性十足的絲線

琉璃的瓦舍，浣洗的女人藕蓮般挽起的褲腿

隸書一樣古樸的街面，欸乃的櫓聲

——這些毫不相干的事物和聲音混雜著

被一根絲綢牽著了纖弱而細膩的神經

輕輕地一拽，籠絡在千鈞一發的和聲里

之二 烏篷船在水街上漂蕩

我不敢說這兒的黑，也看不到一只烏鴉

我一直在魯迅的胡須里挖掘一顆烏金

誰的睫毛在雨水里泛起水花

那艘失魂落魄的烏篷船駛進誰的瞳仁

我不管這么多了，誰也屏蔽不了灰塵

就是一千個飽嗝和噴嚏

也嗆不出我們內心的黑

之三 煙雨淋濕了水閣橋梁

這兒的水鳥肯定很累

就是捅破了九重天

恐怕也飛不出煙雨籠罩下的雨鈴霖

石頭上的鏤刻像前朝的眼睛

使勁一攥，能聽到滴滴答答的淚痕

雨打芭蕉也不太好玩了

有女子在油紙傘下娉婷而行

微風過處，花格的旗袍濕透了脈絡

一點一點附著在水閣橋梁上

鐫刻出千絲萬縷而驚心動魄的

古韻

之四 煙火浸淫的烏鎮水鄉

人活著就要煙火繚繞

假如在詩里你可以盡情地高蹈

烏鎮不是天堂，她有人間的熱鬧

如果天晴了，你的發絲還有溪水叮咚

即使疾步走在逼仄的石板幽巷

也躲不開人世的淋漓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