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楓隨筆

木棉花開花謝

今年的木棉開得不早不晚，正是時候。三月的嶺南，春天不知不覺地在驕陽似火、細雨紛飛、陰晴不定、偶爾還夾雜著冰雹中到來了，而木棉的花開花謝，正記錄著嶺南的這樣一個春季。

說來這木棉，自小因隨父母下放在東北大連農村，只是在40年前的電影里見過，而且那時的電影彩色的還不多，只知道是越南的英雄花。那時的電影就那么幾部，《賣花姑娘》和那部越南片（名字已經記不太清了，應該是《回故鄉之路》吧）算是有限的幾部外國電影了。我們在農村，每部電影都會看三遍，左右相鄰的大朱家、梅家屯和所住的佟家屯，都是要去看的，看到好多臺詞都可以背了。然后那幾天到了梅家小學的班上，下課的時候，一大群孩子大家都會在那里有模有樣地學著電影里的臺詞，說著順口溜：“朝鮮片，又哭又笑；越南片，飛機大炮……”著實要興奮上一陣子。然而，于我，就是默默地記著那黑白色的木棉花，也叫英雄花了。

命運在二十幾年前第一次將我帶到了英雄花樹下，那一刻，真是激動。原來這英雄花，在咱們國家的嶺南也有啊，原來它是那樣的火紅啊，大朵大朵的，北方可沒有樹能開這么大的花的，而且樹沒有葉子，樹冠高高的，需仰視方可領略那英雄氣概。自此，我就愛上了這火紅的木棉了。記得十幾年前最早時的南寧白沙大道，中間的綠化帶種了一排的木棉樹，還沒有長多高，樹干上的刺還都集中在根部（木棉樹隨著年齡的增長，樹干上的刺就會減少），春天，一片葉子也還沒有長出的時候，就會星星點點地開花了。早晨，上班的路上，我騎著摩托車，看著那晨光里的火紅的花朵，熱血在就會心中涌動，兒時的記憶就會在腦海里浮現，那個屬于我們的年代，逝去了，卻依然清晰。

如今，我的辦公室，就在南湖邊上，自治區黨委對面的三角地帶，有幾顆高大的木棉樹，開得非常茂盛，從我辦公室的窗口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進入三月，我就用相機記錄著木棉花開的景色，那種心情啊，就像火，就像那大朵大朵的紅木棉，迎著朝陽，熠熠閃耀著，映襯在永不枯黃的萬綠叢中，是那樣的生機勃勃，那樣地充滿了激情。

然而，今年的春天，時而暖陽似夏，那紅紅的木棉更讓人覺得火熱，猶如火山噴發；時而輕霧飄渺，遮掩著這萬綠叢中的點點紅，人似乎在半夢半醒之間；時而細雨霏霏，澆嫩著這片片如掌的花瓣，絲絲帶著甜意；時而冷風突襲，風吹落了朵朵紅花，撒落在草地還好，被人拾了去，還可以泡茶入藥，倘若撒落在馬路邊，被車輪一輾，真個有黛玉葬花的心情了；時而還夾雜著小冰雹，打在花蕊上，就如敲擊著人的心，碎了，隱隱地痛，陣陣的涼。花落葉發，真道是，說有情卻無情，說無緣卻有緣，愛和恨在一瞬間，都化作了往事如煙，隨風飄舞，隨風而逝。

今年的三月就這樣過去了，清明節到了，木棉花謝了，帶著這么多的故事，花瓣或成泥入土，或被車輪碾壓，留下一片血紅……花開花謝正當時，云卷云舒隨天意。要知道，明年的三月啊，這木棉還是會開出火紅火紅的花來，而今清明時節的雨，為高大的木棉樹催生了葉芽，郁郁蔥蔥，無異于這綠城的萬樹，世人也許已經忘記了它就是那盛開過英雄花的木棉樹了。

山谷里的野百合花

山谷里的野百合花，生長在貧瘠的坡地上，沒有肥沃的泥土滋養，沒有可以遮風擋雨的暖房，沒有辛勤的園丁澆灌，更沒有那愛花的人來觀賞。她在風中獨立，她在雨中吐蕊，潔白的花瓣，在蔥蔥綠色的莖葉間綻放，清淡的花香，隨著山風向遠處的幽幽深谷飄蕩……她沒有玫瑰的艷麗，也沒有牡丹的富貴，但她無須姹紫嫣紅地裝扮，更不愛喧鬧的繁華，她只是默默地在山谷里，靜享著陽光的燦爛，和著清風低低吟唱……

她的素雅、圣潔，被多少癡男怨女追溯，單單是孫悅《哭泣的百合花》，就被演繹出數不盡的愛情故事，多半是離多聚少，幽憂的傷痛恰似百合花的清香久久揮散不去。然而，山谷里的野百合花，她并不在窗臺的花瓶里，她的肌膚親近著山谷，她的根系深深地扎于泥土，所以，她經得住狂風的侵襲，她受得了暴雨的打擊，因為她堅信，狂風暴雨過后更有那耀眼的陽光……

她從秋天的一粒種子，孕育成春天的婷婷莖葉，在夏天盛開，經歷了無數的風雨，也經歷了和煦陽光和柔柔輕風。她期待過白馬王子的青睞，也害怕過被花癡采擷，然而王子的馬蹄也許會踏傷百合，花癡也許會給受傷的百合以短暫的撫慰。在山谷里匆匆而過的人，形形色色，野百合花從不將他們打上烙印。她并不在意，她執著地錘煉自己，堅強地面對，這是生命的力量，她樂觀地把心敞開，讓心去飛翔……

山是這樣的綠，天是這樣的藍，風是這樣的輕柔，陽光是這樣的燦爛，心早已飛翔的野百合花，身依然在山谷里搖曳，搖曳，山谷幽幽，有她愛的質樸與清明，朗朗月空，映照出她的萬種風情，她并不孤傲，并不寂寥，無論有無觀賞，她依然綻放，依然芬芳……

南湖聽雨

南湖聽雨，無數次，雨滴擊打著湖面，噼噼啪啪，撞擊著心扉，總想把這南湖聽雨的心境記錄下來，無奈心緒時好時壞，無數次作罷，時光流逝，匆匆，轉眼在湖邊上班已經第四年了。

今日是五一假期后的第一日，午后，又下起雨來，雨聲輕柔，端起一杯清茶，來到窗前，獨倚窗欞，空氣中彌漫著雨的清新，南湖碧綠，水面被密集的雨滴敲打，一個個碎浪漣漪，九孔橋朦朧在雨中，對岸的大惠豐酒樓再也看不清那窗口，還有更遠的青山塔已經了無蹤跡……窗下湖岸的榕樹，一排墨綠，樹梢上點綴著嫩綠的葉芽在雨中搖曳。對岸的木棉樹，花落了，發了新枝芽，草綠色一叢叢，在雨中似乎要滴下來了。嶺南五月芳菲盡，南湖夏日綠意濃。

電腦里播放著尚雯婕的《插曲》，與窗外的雨一樣的輕柔，一樣的淡淡的哀愁，淡淡的傷感，淡淡的無奈，淡淡的唏噓，歲月的皺紋就像現在湖面的漣漪，也是一樣的淡淡的。

你總說：平淡，就是幸福，可是，我知道，湖面淡淡的波紋下涌動著的是激流，是漩渦。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我懂你，明白你。記起蔣捷的《聽雨》：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雨更濃了，細碎的雨點隨著陣陣涼風飄進窗口，濕潤，舒適，清涼。一陣緊似一陣，湖面的波紋一簇連著一簇，對岸的樹也朦朧了。就像我看你，越來越朦朧……

或許，能有一天，無論是在天涯還是在海角，你與我能一起聽雨？

在懷柔一個人看流星雨

是前年的冬天吧，我在懷柔，碰上流星雨的上演。我一個人，穿著黑色的大衣，夜里，在山腳下，空無一人的院子里，獨自看流星雨，寒冷刺骨，門房里的保安，時不時地盯著我，看看我是不是瘋了，或者有什么偷竊或者破壞的行為。我于是要一個人在院子里不停地走著，好像吃多了自助餐，要散散步似的。仰望天空，一顆顆流星劃破夜空，如此明亮，像燃燒的火焰，落到了山那邊，又一顆，又一顆，墜落，驚喜，總是不斷。心里念起了蔡琴的歌的獨白“以前，我媽媽常說，在你看到流星的時候你只要在衣襟上打個結，然后許愿，這個愿望就會實現。可是，每一次，我不是來不及打結，就是忘了自己要許什么愿……”我也像這獨白說的一樣，一時我不知道我該許什么愿，想起小時候讀的童話，人不能太貪心，貪心了，許的愿多了，結果會一個都無法實現的。我于是就走著，看著，一個人，全不顧夜的冷劃在臉上，刀刻一樣的刺痛，而內心里的喜悅，隨著一顆一顆的流星閃過夜空，寧靜的黑暗里照亮了希望，雖然，我還是很孤獨……

倘若是在今天，也許，我會許下一個愿，那就是耐心地在愛中等待。因為你說，無論何時，你的心都在我的心里，都在我的身邊，你都會掛念著我。這句話，也許遲到了三十年，但是，畢竟，你說了。我感激。

也許，在今天，我會告訴你，愛就像風，你看不到，卻能感覺得到。每當海風吹在你的耳畔，那就是我，向你訴說著我每時每刻對你的思念，我的心也時時刻刻在你的身邊。這是電影《初戀的回憶》最凄美的告白：

愛要有忍耐和仁慈，永遠沒有妒忌；有愛就永遠不要自負，不要無禮和自私，不要侵犯和憤怒；愛使你不會因別人的過失而不愉快，但會因為真相而喜悅；要一直準備著去原諒，去信任，去希望，還有忍耐……無論發生什么。

Love is like wind，you can't see it but you can feel it.（愛，就像風，你看不到，卻能感覺得到。）

期待著下次看流星雨，也許我來得及許愿……

相擁在云端

第一次去長白山，是冬天，到了景區的大門口，又恰巧下起了大雪，山上一片白茫茫，沒有什么人在這個時候上山了，可是，我們中三五個南方的漢子，四五十歲了，還第一次見到雪，像孩子般在沒過膝的雪地上打起了滾，歡笑聲響徹山谷。

我本生長在北方，曾經在雪地里徜徉，那浪漫依然值得回味。我于是隨著他們歡笑，抓拍那一幅幅童真之樂。轉過身，見那長白山瀑布流下的涓流，融化了白雪，冒著白氣，汨汨地在白皚皚的雪中蜿蜒流淌，我早已驚為仙人，顧不及看周遭那些樹了……

第二次到長白山，是夏天，因為第一次遇大雪，坐著履帶車到了山頂，再徒步爬上無數臺階，到了天池邊，還是一片白茫茫，雖然做了趟仙人，也還有點遺憾。于是，夏天，沒雪的季節，我又來了，長白山。

還是在景區的大門口，被那些高大的樹冠迷住了，郁郁蔥蔥，蒼翠繁茂。乘上旅游專車，到了海拔二千米的地帶，被第一次因雪而忽略的松樺戀深深地打動了，車窗外，常常可見松樹和樺樹兩兩相依的動人情景：松樹高大挺拔，莊嚴肅穆，像一位陽剛偉男子；樺樹枝葉舒展，體態婀娜，似一個柔媚俏佳人。一棵松樹和一棵樺樹，一對一對，兩兩依偎，根連根，枝攀枝，共生共長，剛柔相濟，相抱簇擁。我急不可耐下了車，沖進了松樺林，驚嘆他們的偉岸高大，在他們的樹蔭下，人們是顯得多么的渺小；驚嘆他們對愛情的忠貞不渝，根相連，干相貼，枝相擁，同生共死，不離不棄。我逗留在松樺戀的情海中，在導游的再三催促下，很不情愿地繼續向長白山的最高境界——天池再次進發。可是，天空又下起了雨，穿著雨衣，再次登上那無數的臺階，再向下看天池，白霧茫茫，水汽朦朧，依然無緣。

無緣天池，卻無憾，因為目睹了松樺戀，震撼在內心。

是啊，正如你說，“我們既有情又有責任，我們有痛楚但決不當成痛苦，我們苦守著思念，孤單但不孤獨，我們不是兩根苦藤，互相纏繞，在僻靜的低洼出孤芳自賞，我們是兩棵參天大樹，在惠及他人的快樂中，在云端相擁相抱，一起獨享我們的境界。”這不正是長白山松樺戀主角的獨白嗎？

相擁在云端，我懷念長白山，松樺戀，雖未見天池，但已無遺憾。

三月的梧桐

今年三月，是第幾次去南京，已經記不得了。但是，這次，很特別，因為有你的心相伴。住在中山路上的鐘山會議中心，一出門向左，就是國民政府，明故宮舊址。放下行李，就出了賓館，在中山路上徜徉了。

今年的三月底，南京還是那么冷，黃昏時分，溫度也就在五六度，我們南方來的，嶺南三月早已是春夏之交了，記得早上上飛機時穿短袖，還熱得冒汗，昏昏然。現在，到了南京，我只穿了件薄毛衣加個小外套，整個人都覺得清爽，其實是“涼快”。一路上和你互發著短信，你叫我要多穿衣服，你說南京這個季節還很冷。到底你在北方，能感知天氣的寒冷。而我，已經被同化了成了“南方人”，忘記了時空和南北的溫差，卻還總是笑那些寒冬臘月穿著涼鞋上飛機北上的人。

我真后悔沒聽你的話，差點就凍感冒了。在中山路上走得久了，后腦就開始發涼，脹痛，經驗告訴我，這是感冒的預兆。可是，還是不情愿回去，因為這次會議時間安排緊湊，過了今晚，就沒有閑逛的時間了，更因為，一出門就看到中山路兩旁高大的梧桐樹了，這些都是法國梧桐，主干筆直，銀白色的，有些許斑點，在高過人的大約兩米開外，就開始分叉，分出的枝杈如此繁多，雖然現在還沒有長葉子，但是，可以想象，夏天，那大大的梧桐葉掛滿枝頭的時候，是多么的陰涼啊，給路人和行車都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并且，這些枝杈，由主干發生開去，又都打了個弧形的彎兒，然后又齊齊地都直指蒼穹了，這是我前幾次來南京時沒有注意到的，因為，有許多茂密的葉子遮住了這些枝杈。現在看看這些齊齊向上的枝杈，真得是很敬佩，讓我想起法國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兩旁的梧桐樹，高大、茂盛，在短短只有兩公里的香榭麗舍大街兩旁，形成了路邊公園，讓路人不忍離去，那浪漫不只是巴黎人獨有的。南京中山路上的法國梧桐，從異國他鄉移植來，克服了“水土不服”，經歷了戰爭的磨難，80多年過去，還是那么挺拔、向上，全沒有“身在異鄉為異客”之感，這怎能叫人不敬佩？

你知道嗎？這著實讓我想起你來，總是那么積極向上，在我的記憶里，你總是喜歡向上揚著頭，似乎沒有碰到過困難，沒有磨難，一切都那么順暢、自然、向上。只可惜，你拒絕微信微博QQ，不然，可以即時把圖片發給你，一同感受那向上的正能量了。

三月末的南京，到處鮮花盛開，紅的桃花，粉的櫻花，紫的玉蘭，黃的迎春，白的梨花，千樹萬樹，層層疊疊，美不勝收。有道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長，萬紫千紅花競開，百鳥引吭琴瑟鳴；踏青人，誰個不懷春？但是，更美的，是你的短信陪伴，正如你說：“好心情要活一生，不好心情也要活一生，但質量不一樣，我們有了好心情，一切都美了。”

可是，我無法向你形容那落葉梧桐的美，他們陽剛、偉岸、靜穆，風撼不動，雨敲不響，他們的境界，那是需要你來親身感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