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饒人
瞎鳥兒碰了個好谷穗。我在朋友面前,是這么來說我們一家子的。我這么說,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的確不是一只怎么優秀的鳥兒,當然也不是一只瞎鳥兒,我沒告過人的黑狀,也沒給人使過黑心,過去沒有,今天沒有,以后也不會有,倒是我自己,常會被暗箭黑心所傷,便是受了傷,也自己舔著,絕不會心生報復,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我相信一種別樣的方法,在自己被傷害的時候不要傷得太重,在自己被傷害后讓傷害自己人,有一個反省的機會。我的這個方法很簡單,選定一個喜歡的目標,心無旁騖,無怨無悔地去做,做好自己就行了,就是對自己的確立,就是對自己的成就。所以說,我只是笨。笨鳥兒先飛,別人知道不知道不要緊,自己知道就好。當然,如果時間也能知道,那就更好。
時間不饒人。時間是評判一切的最終標準。
我那一口子,就很懂得時間的這一規律,所以她尊重時間。尊重時間的她,能不是個好谷穗嗎!她用她飽滿的谷穗兒,營養著自己,也營養著我和我的女兒。她說了,人活在時間里,是不能與時間對抗的,沒人能與時間抗衡。誰不知趣,犟著脖項與時間對抗,最后都只能是時間的犧牲品。面對時間,唯有順應,隨著時間的節奏而動,跟著時間的腳步起舞,時間是我們生活的指揮棒,我們不能不尊重時間。
現在想來,我那一口子,就以她的實踐,很好地履行著她的諾言。時間到了她讀書識字的時候了,她高高興興地背起書包,在她老家四面透風的小教室里,寒窗苦讀,她是一名優秀的小學生;時間到了她堅實知識基礎的時候,她背著母親給她烙的硬面鍋盔,到離家十多里以外的中學,一口干饃一口水地讀完了中學;時間到了她豐富人生經驗的時候,她考進省城的大學,很好地完成了她的大學學業。大學畢業,時間又到了她成家立業的時候,她勇敢地走進婚姻生活,和我一起孕育了一個高高挑挑的女兒。今年晚些時候,我們的女兒,就要到美國的斯坦福大學去讀研,我寫這篇文章的動機,就是在我女兒獲得斯坦福大學的入學通知書后生出來的。
我給朋友說過,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女兒。她今年本科畢業,申請留學,把美國的八所常春藤大學,除了偏重文科的哈佛沒申,其他七所都申了,而且還又申了一所名叫帝國理工的英國大學。八所國際頂尖大學,除一所不見消息,其余七所都錄了她,讓我后悔,當初何不多養幾個孩子,給那幾所大學各送一個過去。我為我的女兒驕傲著,但也為她的另一面而憂愁著。
我憂愁的,就是她能不能如她的母親一樣,也能順應時間,在生命的每一個時間段里,去做那個時間段所應該做的事。
時間的教訓,無情地擺在我的面前,我們是必須有所認識的。左鄰右舍,還有單位里的同事,社會上的朋友,在談論孩子時,有那么一些人總是痛不欲生,他們痛的是自己的孩子,上小學時,就已條子來條子去,談情說愛;到了中學,更是不得了,出雙入對,山盟海誓……突然地上了大學,卻把萬千情絲一刀砍斷,情不談了,愛不說了,順順利利地拿到了一頁學士、碩士的學位證書,招聘進機關當公務員,招聘進公司作白領,白天忙在崗位上,晚上忙在網絡上,把自己忙過了三十歲,還單身一個,他自己卻還不急,不知還想把自己耽擱到啥時候。
這人啊,活在時間里,在求知的時候不去求知,到說情的時候不去談情,到嫁娶的時候不去嫁娶,總是反其道而為之,把自己耽擱到老,到那時,誰又能把你怎么樣呢?你自己也不能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徒嘆奈何,哀唱后悔歌了。
我的女兒是懂事的。在此之前,她如她的母親一樣,與時間同行,在她生活的每一個時間點上,都很好地把握著時間。我希望她能一如既往地把握時間,把時間拿在手上,使自己成為時間的主人。
時間不饒人,它看不見,摸不著,也不帶刀子,但只要留心,不難發現,在時間的身后,白骨累累,血流成河。我們沒人甘愿引頸于時間,被時間所傷害,那么,我們就只有順應時間,順應了時間,時間反過來,還可能屈服于我們。
討厭的時間
有什么東西能夠永恒呢?也許只有時間了。除此而外,沒有什么可以永恒,特別是我們人,自信驕傲的人啊,對此唯有氣餒,唯有絕望,我們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我們面對時間,只能輕嘆一聲,埋怨時間的討厭了。因為我們面對時間,到了某一個瞬間,時間以為你的大限到了,你就沒法賴著不走,哪怕你特別會弄錢,特別能弄錢,弄的錢非常非常的多,你也不能多喘一口氣,你立馬就會被時間所消滅,完全徹底、干干凈凈地被消滅,好像是,你弄的錢越多,往往被時間消滅的越是不留痕跡。與此相一致的,還有那些自以為很會做官,很能做官,把官做得非常非常大的人,同樣不能多喘一口氣,你會被時間迅速消滅,完全徹底、干干凈凈地被消滅,好像是,你的官職升得越高,往往被時間消滅得越是不留痕跡。
時間就是這么無情,絕對不會因為誰弄的錢多,誰做的官大,而接受他的賄賂或封賞,去巴結他,討好他,讓他永遠地活在時間里,一至永恒。
這應該是個不容懷疑的結論,肉身的人不可能永垂不朽,倒是精神的東西,那個獨立于肉身之外的事物,或許才可能長長久久。
但什么是獨立于肉身之外的精神呢?好像依然與財富無關,或者說關系不大;好像依然與權勢無關,或者說關系不大。這是個很難結論的東西,常常是,最為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東西,被人都已慷慨地冠之于精神的名譽,要不了多少時間,就又沉寂得什么都不是了,甚至連一股風都不如,甚至連一片云都不抵,風過去還會留下一絲涼意,云過去還會留下些微影子,那些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名譽,卻什么都留不下。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倒是一些平平淡淡,不怎么顯山,也不怎么露水的東西,卻會以其獨特的魅力,由平淡漸趨強烈,而牢固地印記在人的意識中,一代一代又一代,成為肉身的人,自覺趨從的精神。譬如陶淵明,他的天資是不錯的,書也讀得很好,也考取了功名,放任在一個千人萬眾眼紅心跳的縣丞位子上,以此為基點,相信他是可能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一個理想的官位上的,但他辭官而去,竟一點兒留戀的意思都沒有。據傳,他辭官后,也有大把的機會搞錢的,搞不到一座金山,搞一座銀山或許不是太難,但他還是不為所動,只是非常散淡地“采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
抱有陶淵明立場的人,還有一個畫竹子的鄭板橋,也有官不做,有錢不掙,活得一生輕松,一世悠閑,身后卻被人念念不能忘記,清晰而明白地活在時間里,成為時間死不丟手的主人。
我為此懷疑過,而且抱怨時間,在給自己挑選主人的時候,為什么總是陶淵明他們?對此,我想不明白,又無話可說,原因是,時間是不講理的,雖然它也不反對講理。面對時間,有多少自以為英雄,有多少自以為哲學的人,他們或者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喋喋不休地大說一輩子,或者憑借他的勇武與血腥,舞槍弄棒一輩子,結果卻不抵沉默的時間,讓英雄的、哲學的他們,死在時間的腳下,被時間所埋葬,并迅速地化為朽骨與塵灰。
這就是時間的本事了,它非常包容,任憑你怎么講你的理,它不與你爭,也不與你講,它只依著自己的慣性,無聲無息地經過著,誰都不能奈何它,而只有順應它,否則,只會是一個又一個時間面前的犧牲品,丟盔卸甲,體無完膚,特別無奈。
這么說來,別人有什么感受?悲觀嗎?絕望嗎?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我自己是不悲觀的,而且更不會絕望。因為我在琢磨時間,感覺討厭的時間,也有溫暖可愛的地方。那就是我們在順應時間的同時,還要緊緊跟著時間的腳步,與時間同舞蹈,與時間共歌唱,把自己自覺地化入時間之中,時間就一定不會遺棄我們,甚至埋葬我們。
怎么把自己化入時間之中呢?說來不易,卻也不難,因為時間不能被客觀地構思出來,它是一份無限主觀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就是我們吊在嘴上的生活,生活是瑣碎的,生活是庸常的,別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太轟動、太激烈。所有的轟動和激烈,都是瞬間的、短暫的,倒是淡淡的很不經意的一笑,讓時間感受到了,時間就會記下來,帶著那淡淡的笑,不停步地向前走。
當然,哭也是可以的,哪怕逃避,時勢弄人,時間不會。
做時間的朋友
拉住時間的手,做時間的朋友。
《西安晚報》于2012年12月18日刊發了我一篇《我要時間》的隨筆。想不到時至今日,還有人見了我,要把他對那篇隨筆的感受,大說一場。而刊發之時,打電話給我,發短信給我的人,逾百盈千,比我過春節收到的祝福電話和短信還要多,其中有人因沒有我的手機號,還把他們的感觸發到我愛人的手機上。商業廳一位姓戴的副廳長,就給我的愛人發了短信,說了這樣一句話:“要時間,做三件事,挺好。道人之未道,可嘉。”便是刊發了拙文的《西安晚報》社長郝小奇先生,到了天黑的時候,發來短信也道了一聲贊“我要時間好!”
受到大家的熱情鼓勵,使我回想起來,關于時間,我還有些話是要說的。歸根結底,就是我開篇說的,我們是要把時間當做朋友來對待的。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人之一生,誰能一直靠在父母的肩膀上討生活呢?盡管孔老夫子說了“父母在,不遠游”。其實父母對子女的教育,都是希望子女學有成就,走四方,闖天下。而子女們也是,翅膀長硬了,就要扶風而去,南北走,東西闖。不混出個人樣來,就很難再“回江東”見父老的面。中華文化的歷史經驗,像座嚴酷的大山,就搭建在我們的面前,衣錦可以還鄉,潦倒只作興云游。
怎么辦呢?回鄉的心不死,云游的路就必須走,只是必須拉著時間的手,以時間為朋友,才可能得以衣錦之榮,享還鄉之樂。也就是說,朋友千千萬,不外乎酒肉二字,正如俗語所言,“非酒肉,不朋友;非米面,不夫妻”,才子佳人也罷,英雄豪杰也罷,今夜可能花前月下,明晨卻勞燕紛飛,昨天山盟海誓,隔天仇淵恨海,真是不好說呢。唯有時間,才是最為靠得住的朋友,你哪怕給時間兩記耳光,踢時間兩拐腳,回過頭來,對時間微微一笑,時間還是會不計前嫌地交你這個朋友的。
做了時間的朋友,就必須認真對待時間。
那么,時間在哪兒呢?
我說過了,時間在自己的身體上,在自己的胸懷里,在自己的情懷中。時間看不見、摸不著,吃起來無味,品起來無香,是極樸素的一樣東西,非常巧妙地和我們的人生融合成了一體,須臾不會分離。
身體在時間上,身體就是時間的代表,身體不喜歡的事情,時間也就不會喜歡。
這個道理即簡單又明了,一個沒有身體的人,哪里又能奢望時間?所以,要做時間的朋友,就要先善待自己的身體,凡是身體所排斥的,就一定不要去做。可是我們人,在這一點上真是夠糊涂的,總是愛做那些與身體別扭的事情。譬如賭博,譬如吸毒,譬如抽煙,譬如暴飲,譬如……如果我再舉例,還有許許多多的譬如,但是有幾項就夠了,就足以證明,我們善待身體的重要性。上了麻將桌,嘩啦啦一個晚上去了,嘩啦啦又一個晚上去了,久賭必輸。然而賭錢只是一個方面,重要的是休息不好,熬壞了自己的身體,更為甚者,把命還可能丟在麻將桌子下了呢!吸毒亦然,抽煙酗酒也是,都是一時的痛快和一時的幻覺,最后傷的可都是自己的身體。
善待身體,有了身體,胸懷狹窄,照樣十分危險??磩e人比自己進步快,他生氣,看別人比自己有錢,他生氣,看別人娶的老婆比自己媳婦漂亮,他生氣……好像是,他生出來就是為了生氣的,要知道,人所以不能長壽,生氣是最為要命的。幾年前,我寫過一篇小東西,總結我種花養魚的心得,發現花兒之所以死去,都是我澆死的,魚兒之所以死去,都是我喂死的。以此類推,我還發現,一些短命的人,幾乎都是愛生氣的人,因此,我斷然地作了一個總結:花是澆死的,魚是喂死的,人是氣死的。當然,還有這樣那樣的外力作用,可以為短命者以借口。倒是有那么一些人生了氣之后,又還想不開,把自己抑郁得晝不能息,夜不能眠,痛不欲生,服毒自殺的有,跳樓自盡的有。
學習著使自己的胸懷開闊一些,可是太重要了。然而,我們養成了一個好身體,同時也看開了許多,能夠冷靜理性地對待身處的環境,能夠平靜客觀地處理遇到的問題,我們是不是就擁有了時間,成了時間的好朋友?
應該說,這只是一點積累,最根本、最徹底的結論是,還必須要有滿腔的美好情懷。試想一下,一個人四肢發達,不生閑氣,也沒啥看不慣,沒啥想不開,僅僅如此,充其量只能說這個人很長壽,有沒有福氣,就該另說了,至于是不是拉住了時間的手,做了時間的朋友就更要另當別論了呢。情懷在這里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有情懷的人,必不會虛度光陰,或者寄情于山水,賦詩作畫,或者醉心于筆墨,著書立說,或者……有太多這樣的或者呢,就等著有情懷的人去發現,并為之鍥而不舍地去發掘。
我說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句話的不死,范仲淹就不會死,就一定活在時間里。像他一樣,還有一幅《富春山居圖》,是畫家黃公望寫生出來的。同理,《富春山居圖》不死,黃公望也不會死,也還會活在時間里……長久的,千百萬歲而不朽地活在時間里的人還有很多,書寫了《蘭亭序》的王羲之,書寫了《祭侄文稿》的顏真卿等等,成為時間朋友的人,方方面面,金石汗青。
不過,我想強調的是,做時間的朋友,不僅要有做的決心,還要有做的能力。
我要時間
人之一生,什么是最重要的?
好像是讀書呢。先賢們說了,“萬般皆萬品,唯有讀書高”。為了更進一步說明這個道理,就還用了極為強烈的煽動性的語言來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車馬多如簇,書中自有顏如玉?!蔽也荒芊磳ο荣t的總結,但我總覺得有點直白,甚至覺得有點厚顏無恥。因此,很想問一問先賢,人生最重要的,難道就只有財富和美色了?
這叫人真是要大吐血水呢。
我們讀書,如果僅只是為了財富和美色,那還真是不如不讀的好。因為,世間事是蹊蹺的,常常是,讀書越多的人,財富卻往往不多,讀書越多的人,也未必能入美人的法眼。倒是讀書不多的人,又常常富得流油,金銀財寶打著滾兒往他家里涌,而美人們的眼睛,有幾人不被金銀財寶迷惑,屁顛屁顛跟著走?這是我的看法,誰要對我的看法有意見,我是不怪他的。只說那個叫胡潤的外國佬,每年為中國搞的富豪排行榜就很有意思,打墻板一樣上下翻動的富豪們,有幾個是讀書的人?其中多是文盲和半文盲,便是介紹的文字里,標注著某某大學某某學校某某職稱的幾個人,又豈能相信他那一串閃光的榮譽,是真實可信的?方舟子太忙了,他要抽一點空子,把那些人的老底摸一摸,想來是一定要讓我們大跌眼鏡的呢。
如此這般,倒叫我心想,人之一生,想要得到財富是不難的,因為誰的手大,都不能把天下的財富抓到自己手里!而且是,想要得到美色也是不難的,因為誰的懷抱再寬闊,都不能把天下美人據為一己所有!自然了,想要得到一頂烏紗帽子亦然不會太難,因為誰的腦袋再硬朗,都不能把天下的官帽子一個人戴了!而我的標準又非?,F實,一個人餓不著、凍不著,那就是一個有錢人;一個人有個知冷知熱的愛人,那就是自己的顏如玉;一個人能約束自己不犯渾、不害人,那就是一個有權的人。為此,我要與古圣賢的說教頂一頂牛了,你們教導世人不懈追求的東西,并不是特別難得,倒是有那么一樣東西卻是非常不易得到的。
這個東西就是時間。
看不見摸不著、稍縱即逝的時間啊,才是我們人生最應該珍惜和捕捉的呢!想想看,貴為天子的皇帝們,他們擁有了金鑾寶殿上最大的權力,擁有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最多的財富,也擁有了后宮佳麗三千多的美色,所以他不怎么關心這些,而對時間有了特別的關切,給自己設計了一個萬歲的別稱,還要廟堂之上的王公大臣,以及鄉野里的布衣百姓,來為他祈禱了,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好哇,可是非常遺憾,把自己定格在萬歲這個時間框架里的皇帝們,不僅不能萬歲,還因為自己對時間的浪費,而比常人更早地失去了時間。
明白了這個道理,什么財富,什么美色,還有什么烏紗帽子,對于我們大家來說,就不怎么重要了。
我要時間,這是我覺悟后的執著。但我眼觀紅塵,卻發現,有太多太多的人,對時間還懵懂不覺,一點都不知珍惜。這倒使我想起一位智者,為人生開出了一個時間的賬薄。他說人之一生,且按80年來算,幼年老年占去三分之一,剩下還有吃飯、喝水、上衛生間、洗浴、生病等等花掉的時間,真正給自己留下來有用的時間,大概不到20年。啊喲,他這賬算得可是夠清楚了,咱們掐著指頭跟他一起算,就不能不為他的時間賬薄而吃驚了。可是,我還想在他的時間賬薄里搜查一下,便是那20年不到的精華部分,有一些也是要被我們無情地浪費掉了呢。
我不敢責怪他人,就以自己為例,后悔自己,差不多都要算是一個謀殺時間的兇手了。我是喜歡運動的,而且還更欣賞職業性的運動,看足球、看籃球、看一切看得到的體育賽事……我喜歡旅游,還喜歡打牌、說天、喝酒、聚餐,一些好好的時間,一些健康的時間,就那么硬被我樂此不疲、嘻嘻哈哈地謀殺沒了。
我為此而痛苦,但我為了安慰自己,信手找來“休閑”、“休整”、“休息”等理由來為自己開脫。我發現,不僅是我,幾乎所有謀殺時間的人,都是這么來給自己壯膽的。我得承認,這是一種浪費,但還不是犯罪。有的時候有的時間,還的確是要浪費的,甚至是被謀殺的,這或許也是人的一種必需,不可以像臺加足了燃料的發動機,點火后,沒日沒夜地轟鳴運轉……這就像驛路上的涼亭,讓長途跋涉的人,在生命的征程上,有時間小憩一下,喝口茶,看看風景。這樣的,就有那么點兒享樂主義的味道,但卻也不能求全責備,因為生命的意義,并不排除享受生活這一目標。天賦人權,我們活著,我該享受人間溫情,享受山水之樂,享受藝術之美,以及享受美味、安靜甚至發呆等等。所以說,我們珍惜時間,也不能放棄生趣,日夜勞作,那我們與馬牛又有何異?我們有必要浪費一點,甚至是謀殺一點時間,以此而放松我的神經,豐富我們的生活。
不過,有一個度的問題,是要認真把握的。這讓我忽然想起文徵明的次子文嘉,為了克服自身對于時間的模糊概念,為自己,也為世人所作的《今日歌》:今日復今日,今日何其多。今日又不滿,此事何時了?人生百年幾今日,今日不為真可惜!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為君敬誦今日詩,努力請從今日始。
文嘉的《今日歌》說得太明白了,但我以為還有進一步探討的必要。我以為,要想獲得時間,還應注意這樣三項事情。一要向自己的身體要時間,二要向自己的胸懷要時間,三要向自己的才華要時間。一個人沒有好的身體,或者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就很難要到時間;更有甚者,心胸狹窄,自絕于時間,就更難要到時間;把才華不當才華,隨意浪費,就也要不到時間。反之,珍惜愛護自己的身體,開放自己的胸懷,用足用好自己的才華,就必然能夠要到時間。
聰明的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一句話,一代一代地流傳下來,相信還會繼續往下流傳。所以我要說,范仲淹這句話不死,范仲淹就會一直地活在時間里,與時間而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