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史前的商業經濟
自我們人類的祖先于四百萬年前在非洲進化完成之后,人類進入采集食物階段。以采集食物者開始的原因,主要是由于游牧民族的社會結構生產方式:生活習慣婚姻制度,較之農耕文明都更大程度的保留或繼承了采集食物者的特點。在我的家鄉內蒙古呼和浩特附近發現的大窯文化便是其中之一。
在此時與其說人與人之間是相互依賴地進行勞動合作,不如說是殘酷的自然環境迫使人類做著最原始最自然的社會分工。女性由于生育要求,不能離居住地過遠進行捕獵,而只能在周圍采集食物,男性在居住周圍更遠的地方狩獵,而主要食物來源以女性所采集到的野果、野生谷類、豆類所提供;男性所捕獲的獵物作為補充,當周圍的食物被采集殆盡之后,整個部落也會被迫隨之而遷徙,這個特點被日后的游牧民族所繼承保留。社會組織結構以20-30部落為主,無全職政治統治者,生產能力極為低下,因此,所有生產的產品一般不經過交換直接進入消費過程。
部落的分配方式以配給制為主,即勞動產品平均分配。在此時期女性擁有相對較高的社會地位,這不僅是由于她們勞動所生產的產品(采集到的谷物、豆類、瓜果)為部落的主要食物來源,而且是由于她們承擔過度的生育繁殖的重擔。由于物質的匱乏和惡劣的生存條件,導致嬰幼兒的高死亡率,這種過度繁殖傾向不光存在于采集食物的原始社會,在后期的游牧民族和農耕社會也有所體現。我認為其主要原因,不僅是自然選擇導致有過度繁殖傾向的生物可以通過繁殖更多的后代以提高后代存活的數量,從而通過基因的突變以適應惡劣的環境,達到部落種群的延續的目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從經濟角度分析,在這個沒有社會保障制度的原始社會,繁殖更多的年輕后代意味著,在今后有更多的勞動力為整個部落生產。由于分配制度以配給制為主,在年老喪失勞動力后所能得到的配給物品也就越多,故每個部落成員都有過度繁殖的激勵。當時的婚配制度為群婚制,即孩子不知生父,而只知生母。這其實也是一種在配給制制度下形成的一種廣義的商業交換模式,即處在青壯年的采集食物者用當時多余的時間去從事生殖活動,多余的食物去喂養后代,來交換幾十年后在他們喪失勞動力后的由后代向他們提供的供養。
二、原始部落制度與原始宗教的形成
以上的原始部落的制度形成其實也是一種人與人生存狀態的交換的商業行為。在原始的社會中,每個人都可以選擇高度無約束的絕對自由,包括搶劫、擄掠甚至殺人,就正如霍布斯叢林假說一樣,每個人都既是獵手也是獵物,可以隨時攻擊他人獲得其食物,亦可隨時被他人攻擊。由于生產工具的落后,導致個人能力有限,而勞動協作可以得到更高的回報。如在生產活動里的勞動協作可以捕殺到野豬野牛這類個人無法圍獵的大型獵物;分配活動中的配給制提供了生產過程中的不確定性的風險對沖。因為由于獵物出現的概率和人們捕獲獵物的概率是隨機的,所以每個人都不確定今天一定能逮到獵物,但當將所有人組合后可以在期望不變的情況下方差會減少;以及群婚制下提供的過度繁殖行為對喪失勞動力后年老的個體的保障;綜上所述,人類進行了第一次意義重大的亦是自發性的商業活動,即用原始部落制契約交換了彼此的霍布斯叢林狀態。
遠古宗教的產生不僅僅是出于原始人類對未知的自然世界的解釋,或是出于對自己的認識,亦或是對于生存與死亡的恐懼,就像現代宗教一樣,遠古宗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于現行制度的一種補充。配給制度的平均分配會造成部落成員的搭便車行為,因為部落成員不論勞動或休息都能得到響應的配給,于是為泛神論的原始宗教就應運而生了,由于泛神論提倡世間萬物皆有神明,故人的行為受到世間萬物無處不在的監督,因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產生人的行為約束并有效地遏制配給制下的搭便車行為。
遠古宗教對后世的游牧民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由于游牧民族的不斷遷徙的特性,社會政治制度難以約束個體的行為時,這種泛神的原始宗教的力量就顯得格外重要,故不論是原始采集食物階段的原始宗教還是后期游牧民族的薩滿教,都用這種泛神性來彌補社會制度的不足。
三、農耕文明與游牧民族的興起及“商業”的形成
由于捕獵食物的風險及生產的不確定性導致人們去對周圍的動植物進行人工選擇,不斷去將野生植物雜交為高產量作物和將野生動物馴化為家禽家畜,這樣形成了制度變遷所必備的科技基礎,即從采集食物者變為農耕者和游牧者的農業科技基礎。然而在相當一段時間里,從化石中推測出雖然原始人類掌握農業種植技術,但并沒有大規模種植,而是繼續采用了原始的采集食物生產方式,其原因是沒有制度上的激勵,即“商業”交換行為尚未產生。
商業源于生產剩余的形成,但即使存在生產剩余未必會產生商業行為,還需一定的社會制度。比如市場、貨幣。 假設在沒有交換的情況下,人的效用只源于自己生產的食物和自己的休閑,所以當食物滿足自己部落使用時便無需生產更多的東西,于是用這些時間休閑, 所以采集食物者的工作時間是14小時每周,而剩下的時間全部為休閑,這是另農工社會的勞動者可望而不可及的,故在“商業”交換制度尚未形成之前,人們早已掌握種植技術,但依然傾向于享受采集食物者的充分的休閑時間。
因此,我認為商業制度的形成引發了農業革命和勞動的分工,這有悖于馬克思主義一貫的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對此現象的解釋,即農業革命導致生產的剩余,進而促成商業交換,形成市場,最終建立城市。相反,本人認為恰好是上層建筑決定經濟基礎,即先有了偶然的交換,然后日中為市建立了市場,最終導致人們調整生產生活方式,將多余的休閑時間改為勞動,進而生產出了更多剩余,激勵采集食物者變成食物種植者,因而產生了農業革命與勞動分工。
而游牧區的食物采集者由于當時所雜交出的谷物并不能在該處生產,但動物的馴化使他們能夠游牧而非捕獵,故在當時谷物未能種植的地方形成了游牧民族。
四、匈奴契丹女真的興起
隨著農業的發展社會制度的形成,農耕區居民有足夠的動機去舍棄大量休閑時間去生產大量需要交換的生產剩余,但他們時刻被游牧民族的不勞而獲虎視眈眈的劫掠所困擾,這極大地影響了他們生產的積極性。正如奧爾森所言居民相比于在無政府狀態下被流寇洗劫,更傾向于選擇橫征暴斂的獨裁者,因為流寇會盡其所有將居民的財富最大限度地擄掠而去。再貪婪的獨裁者為了未來的橫征暴斂也會留給居民一定的財富或生產資料作為今后生產的激勵,即流寇會拿去居民的全部財產,而獨裁者拿去的最后一點居民的財富應與居民因此而決定放棄生產的財富相等。相比于流寇,獨裁政府會給居民更多的生產性激勵,故中國大部分農耕區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實行中央集權的君主獨裁統治,因為單個的封建制度并無法集中力量去抵抗游牧民族對其的劫掠。這也是一種廣義的“商業”,即所在地居民以固定稅收去交換統治者或封建主所提供的強大國家機器下的庇護。
面對農耕文明的繁榮,游牧民族即可以用比較優勢選擇與之進行公平的雙方自愿的正常性貿易,也可利用絕對優勢對農耕區居民進行搶劫擄掠等這類強制性非自愿的非正常性貿易。如果將商業制度與政治制度的形成作為提高農耕區生產力的必備條件,面對農耕區的強大的國家機器游牧民族也必須建立相應的國家體制才能繼續其非正常生產模式。因此在北方出現了第一個游牧民族國家匈奴和東胡,相比于農耕區自秦朝以后的中央集權制,匈奴及其后的包括蒙古都更類似與西方的封建制,即由單于或可汗建立的統一的政權由不同的部落首領抑或封建主擁護而成,這些封建主宣誓對單于或可汗效忠,因此也會受到單于或可汗的權利的制約。游牧民族歷代的統一政權都是尚武的,即旨在提高其絕對優勢,對農耕區的劫掠。
如奧爾森所言,對于一般的從業者,與其被小偷偷盜,更傾向于把所有小偷被納入一個有組織的黑社會,因為該組織會將所有小偷偷盜的個體行為轉化為向所“管轄”范圍內征收保護費的集體行為,而這種定期定量的非法行為雖然看似更加給人造成不安,但卻遠比小偷小摸更有利于雙方。因為根據科斯定理,當交易費用為零時,雙方會形成帕累托最優,當所有單獨行動的小偷自愿或被迫加入有組織的黑社會時,這將大大降低居民與其的交易費用,更容易與居民進行“溝通”而完成一定程度的帕累托改進。中國歷代游牧民族如匈奴契丹女真蒙古在北方建立統一政權后,農耕區的統治者一方面畏懼其實力壯大后對自己的威脅,另一方面又青睞于北方統一的游牧民族進行交易談判的低廉交易費用,如漢文景兩朝對匈奴,宋對契丹女真蒙古的綏靖政策,便是一種廣義的商業模式,即農耕區文明的統治者以黃金美女貢品去交換邊境的安寧。
五、蒙古的興起
蒙古之所以能在較短的年間成為一個控制歐亞大陸的歷史上最大的帝國,原因有多種,但這個事實足以說明破壞相對于生產有著更強大的威力。就像制造一個花瓶需要復雜的工序和擁有高超技藝的工人,而將其破壞連一個孩童都不費吹灰之力,建一座宮殿可能要更多的能工巧匠和漫長的時間,而一把火就可令其在頃刻之間轟然倒塌。僅成吉思汗時期蒙古帝國便消滅了40多個國家在內的720個民族,任何絢爛的文明都不能在蒙古鐵騎下幸免的很重要原因就是蒙古那執著、冷酷無情且毫無保留的破壞。就像成吉思汗所說,要讓世界各地都成為蒙古人的牧場,因此他們沒有保留城市的需要,沒有保留能工巧匠、學者等各類人才的需要,而將他們作為攻打下一座城池的炮灰,因此蒙古軍幾乎是以毫發無傷的方式不斷繼續著破壞,而由于屠城后劫掠的高回報以及之后可以被分封到更多的游牧領地,使其各有強大的激勵去征服侵略其他民族并擴大自己的牧場。由于他們的戰無不勝,最終導致的是歐亞國家的聞風喪膽,在征服過程中能迅速擴張到歐洲與當時歐亞大多數國家實行封建制有關,任意單個的封建主根本無法抵抗蒙古鐵騎。中國由于是中央集權,可以調集全國之力與之對抗,故相對較晚被蒙古征服。由于當時中國堅守36年的釣魚城外蒙古可汗蒙哥的戰死,使得正在攻打埃及的蒙古軍首領蒙哥弟弟會中國繼位,可能非洲與歐洲也將相繼淪陷。然而蒙古帝國由于其龐大的帝國,第一次真正地建立了溝通歐亞大陸的商路,加速了東西文化的交流。
六、即婚制的形成及原因
自匈奴后的游牧民族都采用了即婚制的婚姻制度,即當女性的原配死后,配偶的兄弟有資格并在某種意義上強制娶其為妻,這種看似荒謬而原始的亂倫其背后有著巨大的經濟目的,貧困人家娶寡嫂、弟媳等,解決了贍養她們的問題,也省了聘禮。如果寡婦繼承了財產,這樣的婚姻可以防止家庭財富外流。社會視女性為夫家財產的時候,夫兄弟婚也可被理解為一種繼承。
七、鮮卑與清 從寇到王的一種領悟
流寇都有強烈的激勵成為君主,并青睞將其直接的劫掠用收稅這種間接的且更文明有效地方式取代,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劫掠比之于稅收有更高風險和相對較低的效率。鮮卑作為東胡的一支,在短短的200年從一個差點被匈奴滅族的原始部落迅速崛起稱為結束了北方50國的一統北方的政權,便是很好的一個例子。不同于匈奴蒙古的破壞,鮮卑與清朝擁有著一種更長遠的眼光。這種常遠眼光迫使他們著眼于建設而非破壞,因為為了常遠的利益,建設的回報遠大于劫掠或是破壞。當這些游牧民族有著更大的長遠利益時,他們便會傾向于用短暫但卻異常痛苦的漢化過程,去交換長久的穩定的收益。他們非但不會再去偷去搶去破壞,反而為促進居民的生產積極性還提供適當的稅負減免,并投入公共基礎設施建設。舉一個與流寇為代表的匈奴蒙古截然不同的例子。北魏孝文帝在攻占涼州城(當時中國與中亞交往的商貿重鎮),俘虜城中3萬人并未傷害,而是將其全部遷徙到當時北魏首都平成(大同)。正是由這3萬人中的能工巧匠、商賈巨富、中亞僧侶,創建了云岡石窟,并將結合了古希臘與古印度的腱陀螺造像技術發揮到了極致。這也許是游牧民族最大的商業活動,當能夠收稅而非劫掠,他們會放棄游牧,而稱為統治者,用稅收交換劫掠,正如呂不韋所說:“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八、游牧民族外生性而非內生的商業活動
文中所謂的商業不僅是狹義上的從原始的物物交換到貨幣產生后的以貨幣為媒介的正常生產協商交易活動,也包括其他廣義的以獲利為目的的非生產性及非自愿性交易活動。如游牧民族對農耕區生產者的暴力劫掠、搶奪,這類從游牧民族角度而言的非正常性生產,而從農耕民族而言的非自愿性交換,以及游牧民族由此對中原農耕政權統治者的威懾性協商和最終雙方根據各自利益而達成的納貢和親協議,這未嘗不是農耕區統治者以貢品女人交換和平,游牧統治者則以這種暴力威脅性方式彌補自己生產能力的不足。這便是廣義的商業,當事各方皆自損其有余而互補他人之不足,最終以達互利互惠。由于游牧民族的自身特點,決定了其交易對象及交易活動的非內生性,因此,其主要的商業活動取決甚至是依賴于其他的農耕文明。所以,本文會重點在于以經濟學視角游構建了早期游牧民族外生性而非內生性的商業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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