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效的證明

我走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曾經的生活，有一天會需要證明。

——劉亮程《今生今世的證據》

我走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曾經的生活，有一天會需要證明，當某天我回頭的時候，有可能會發現不了，能證明我存在過的痕跡。

一個人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在這片廣博的大地上刻下烙印；這烙印要刻多深，才能永久地證明曾經的生活和經歷。有一天我試著搜尋那些曾經讓我感動、讓我欣喜的人和事，卻發現他們并沒有在墻上或地上留下過痕跡，于是我因為害怕將他們遺忘而傷心哀嘆，卻也開始尋思痕跡對我的意義。

一個人成長的痕跡能有多深刻的含義？它只能是一個人存在過的證據，卻不能說明這個人的未來是否光明。未來的重量總不會輕于過去，那么存在著的痕跡，又有什么意義？

我來的時候，還沒有留意，天邊的云彩是怎樣的布景，路邊的花草是否生長得有規律和順序。我不曾想過，它們是否成為了見證我奔忙的目擊者，而我知道，它們有一天會枯萎，會褪去，它們的生息只是我看見的風景，這生息與我又有什么樣直接的關系？每天的黎明，我都會忘記前一個黃昏，是怎么樣的光景。每天的黎明，我都會告訴自己這是新的開始，因為我看到那熾熱的太陽從東邊升起。每一個黃昏，我都會告訴自己明天將有所不同，因為我看到那一輪緋紅漸入深淵。可是當我開始真正留意那些痕跡時，卻發現天邊的云彩早已消散了痕跡，那些路邊的花草也都已枯萎凋零。于是我問自己，還要反復變換多少個這樣的天氣？還要經歷多少個留有我成長足跡的四季？它們是否還記得，那年我留在雪地里的那串腳印？

可是我忘了，散布在陽光里的成長，從來不需要那些痕跡來證明。當某一天我看見熟悉的場景，當某一天我聽見曾在記憶中響起過的聲音，我突然發覺，那些所謂的存在過的痕跡，實在是不太重要。外界的物質如何能說明一個人內心的成長。如果說，那些心底里似曾相識的東西就是痕跡，可這似曾相識的東西又有什么意義？它能讓人念起過去，念起過往的人和事，但是人的記憶終究是提不起來的繩索。那些成長中提煉出來的領悟，才是人生的最好證明，那些追憶不回的黎明，丟失了又有什么可惜。

生命的腳印會彌留在土地上風化，那些我尋找的關于我的痕跡，又有多大的分量。如果有一天我死去，我會想，這關于我的一切都無須有痕跡留下。那些我從成長中提煉出來的對世界的看法，它的消散從不需要有證據留下。

你離開的時候，可曾想過，相冊里的照片，背包里的紀念，于你的生命，是一種無效的證明。

（指導教師：費毅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