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天空

很多年前，我曾經看到過灑滿星星的夜空，那是在遙遠而美麗的海南島上，奶奶家古舊的小院里。至今我仍然記得那黑色天鵝絨般低垂的夜幕是怎樣溫柔地籠罩著大地，那慵懶的海風是怎樣輕輕撫過我的面頰。萬物醉倒在夾雜著泥土的清香和海水淡淡咸味的空氣里，恬靜安詳又敏感，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地呼吸，滿天星星就會漾起漣漪。我清楚地記得，自那以后，再也沒有看見過那樣密布滿天的繁星，再也沒有感受過那樣柔軟濕潤的夜晚，再也沒有沐浴過那樣清亮通徹的月光。

一天，信息技術課上，老師讓我們做圖片合成作業，題為“我最想去的地方”。我打開網頁，幾乎是下意識地輸入了“紐約”二字。我找到的每一張圖片上的紐約城都繁華又美麗，夜晚燈火通明，閃耀著七色光芒。當我把它們組合在一起時，滿屏的流光溢彩，令人心醉神迷。然而，不知為何，記憶深處那晚身在海南仰望星空的情景突然翻涌于腦海。

那天晚自修下課，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我仔細地觀察自己生活的這座城市的夜晚。夜幕是干燥而粗糙的，高懸的月亮像許久沒用的銀器蒼白缺乏光澤。寒冷的風穿過半開的車窗吹得我的臉發痛。我想如果手指能夠觸摸到天際，指尖或許會被那灰蒙蒙的天幕磨得生疼。與暗淡的月亮相對的，是街區里各種各樣耀眼的燈光，赤橙黃綠，隨著前行的車子不斷地在我眼前閃耀，像是要融化我的意志。車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下駛過，又繞到燈火通明的大廈前。車上人們的臉龐映在車窗上，與窗外急速變幻著的街景重疊在一起。剎那間感覺窗外耀眼的燈光匯成了流動的光海，而人們成了在漩渦中浮沉的微粒。

我突然感覺自己很愛這座城市，帶著一種毫無來由的癡情與盲目。我愛它的華麗與優雅，即使它繁麗的夜晚給不了我太多希冀中的溫暖慰藉，但至少給予焦慮不安的我片刻的寧靜。我望向天空中那枚小小的、孤獨的月亮，想起那些帶著大家的羨慕與祝福離開的同學們，不知他們在多倫多、在倫敦、在紐約的天空下，是否找到了想要的幸福？他們和我們有同樣朝氣蓬勃的身軀，同樣熱情似火的靈魂，曾共同寫下了過去，憧憬過未來。其實，無論周圍是否煙塵彌漫或喧囂嘈雜，也不論頭頂的天空是否明澈，只要心底的那一方天空不曾淡褪了星光，我們就不會迷失方向。身處這個時代湍急的洪流里，我們確實受到形形色色的紛擾，但只要守住自己心中的天空，意志堅定，為追尋夢想不懈努力，多年以后，當我們的青春化作晶瑩的蟬蛻，當現在伴隨著我們的艱辛與苦澀變成時光淌過心頭留下的恬淡痕跡的時候，我們將獲得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