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枯燥的講課令人昏昏欲睡。他還是那樣機械地寫著字,死板地解著題。那雙因睡眠不足而失去光澤的眼睛盯著老師在黑板上快速爬行的粉筆,他竭力裝出認真投入的樣子。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天卻毫無預兆地下起了雨。沒有帶傘,無奈,他只好戴上連著衣服的帽子,一咬牙沖進雨中。
雖已是3月中旬,天氣仍沒有暖和半分。洗得泛白的校服不夠保暖,在雨中也起不到防水的作用。他輕輕地打了個冷顫,疾步走向公交車站。
和天空一樣灰色的人潮猶如一頭兇猛的野獸,將他的心吞噬。
在書包里掏紙巾,無意中又瞟見了那張慘不忍睹的試卷。他似乎沒有被鮮紅的分數刺激,臉上依然是淡漠的表情,看上去心里似乎沒有一絲波瀾,好像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公交車上很擁擠,密閉的車廂讓他感覺透不過氣,車窗玻璃上的水霧使外面的景象看起來朦朧曖昧。坐在最后一排的幾個人穿著和他同樣的校服,正不停地刷著手里捧著的習題冊上的題。
他在心里問自己,為何就不能如此用功?
下車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他的家離車站不遠。在順轉三圈鑰匙開門進屋后,他發現自己儼然一只落湯雞。于是,趕緊沖了一杯熱咖啡,并用毯子把自己嚴嚴實實裹起來。
他將額頭抵在馬克杯上——就像抵著心愛的人的額頭。閉上眼睛,隔著劉海感受那份真實的溫度,這讓他安心。
蜷縮在厚厚的羊絨毯里,他突然很想哭。總在別人面前偽裝自己,太累了。可是有些面具戴久了便摘不下來,現在的自己就是這樣。突然間心里酸酸的,還有一點疼。本以為淚水會奪眶而出,不想,眼底卻像是干涸的河床,泛不起一絲淚光。
他害怕了。沒有感情的人就像一場沒有人看的電影。冷漠和無情的盡頭會是如何一番景象?
他拉開書包的拉鏈,取出課本和習題冊。推了推隔絕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黑色眼鏡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抓起筆開始寫作業。他幾近瘋狂地在紙上演算著,像面對仇人一般。從耳麥里傳出的英語對話不知已重復聽了多少遍。
直到桌角鬧鐘的時針與分針完美地重合,他才放下筆。掃了掃還空了不少地方的習題冊,再望望滑落在地上不忍直視的試卷,他絕望地長嘆一口氣,眼眶卻仍未有半分潮濕。
他在不甘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被鬧鐘鈴聲吵醒。雨停了。陽光從未拉嚴實的窗簾縫隙鉆進房間,眼前是一抹炫目的金色。
他被震撼了,呆呆地望著前方,目光所及之處,那些美好的顏色瞬間填滿了他的心。窗外傳來一聲聲婉轉的鳥啼,清脆動人。
臉上有種癢癢的感覺。他抬手去摸,碰到熱乎乎的液體。
他愣住了,手指顫抖著向上移,眼角也有。
然后,眼前一片朦朧。
自己在哭,他反應過來。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會哭?
不過,他沒再多想,任由久違的淚水不斷地涌啊涌,就如同大壩開閘泄洪般洶涌而出。
作為人生轉折點的考試結束了。他從考場里出來。
微風輕拂,路旁的樟樹葉沙沙作響,空氣中浮著糖果的味道。他有些急促的腳步踏過那片被樹葉剪碎了的陽光。晶瑩的汗珠自額角滑落,停留在微微上翹的嘴角邊,似乎在欣賞這抹如云彩般輕柔的微笑。
幾個月前的那抹陽光讓他忽然明白自己并不冷漠,只是有點壓抑,有點不安。試著從旁人的角度看自己走過的路,他覺得自己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無情。那條路如今早已成為太陽下的青青草坪。
無論遭受怎樣的失敗或打擊,我們每個人都會擁有一抹陽光。
希冀,永遠是陽光所帶來的最寶貴的幸福。
或許絕望冷漠沒有盡頭,但陽光的盡頭必定是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