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

鳳靈從家里消失幾天后，終于露面了。她高挑的個兒，穿了件藕荷色的長風衣，脖子上系一條粉色絲巾，風一吹，風衣和絲巾隨風擺動，顯得瀟灑而飄逸。已經30出頭的她，透著一股成熟少婦的魅力，或許可以叫風韻猶存吧，昨天強子就是這樣形容她的。

她和他坐在縣一高后面那條生銹的單軌鐵路旁，她凝視著地上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青草說，我老了。強子說，你不老，風韻猶存。她說，我結過婚，別人會說你的。強子說，我又不活在別人眼里。她說，你喜歡我什么？強子說，什么都喜歡，我八歲時就喜歡你了。

鳳靈有個當裁縫的媽媽，把鳳靈從小打扮得花枝招展。鄰居嫂子說：“看看，鳳靈整天穿得跟個客人似的?！兵P靈爸農閑時常挑著擔子到各村賣香油。他手里拿著一個鐵片，一邊走，一邊擊打鐵片，主婦們聽到那“?！！！钡穆曇?，就會端一小瓢芝麻出來換香油。小時候，小朋友都羨慕鳳靈穿得好，吃得好。

小時候的鳳靈人長得漂亮，穿得鮮艷，腦子也聰明，學什么一點就通?？荚嚦煽兛偸前嗬锏谝幻?/p>

鳳靈被選入學校宣傳隊，每天下午放學后到操場排練舞蹈。有一天，與鳳靈同班的強子放學后經過操場，看到鳳靈穿著藕荷色的裙子，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裙子下面露出半截白白的小腿，腳上一雙白涼鞋和帶蕾絲邊的藕荷色半長襪，仿佛一位花仙子飄入塵世。強子看得入了迷。從此，小小的他有了心事，他暗戀上了鳳靈，甚至在心里，他竟然把她當自己未來的媳婦了。

沒有人知道強子的小秘密。從小學到高中，他的眼睛都追隨著鳳靈，看著她一點點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皮膚那么白皙，說話的聲音那么溫柔，透著一股子靈氣，在他眼里，鳳靈就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而他就是那個多情的寶哥哥。

高中時，他們不是一個班，他的教室在二樓西頭，他坐在靠南邊的窗戶旁，每天下午放學后，他都能看到鳳靈提著開水瓶去教學樓西邊的茶樓打開水。那是他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他為她寫了一本詩，從沒想過他的詩能印在報紙上。

可是，直到考上大學，他都沒勇氣向鳳靈表白過。在大學里，他的詩開始陸續發表了，他一下子成了校園名人，追他的女孩有好幾個，他都婉言拒絕了。他對鳳靈的一往情深，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們卻連個通訊地址或電話號碼都沒留過。

鳳靈考大學時沒發揮好，上了一所專科學校，兩年后回縣城工作了。令他想不到的是，就在大四畢業論文答辯的時候，竟聽說鳳靈結婚了。整整一個月，他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沒人的時候，他也痛哭過。他本打算一畢業就去找鳳靈的。

他默默忍受著心中的傷痛，一個人在外打拼了多年，從未戀愛過的他，感情之門似乎已經關閉了，或者已是心如止水。前不久，他聽老同學說鳳靈離婚了。一種欣喜和沖動令他快要發狂了。他對自己說，不能再錯過了，已經失去太多美好年華了。

他終于向鳳靈表白了一切。

令他想不到的是，鳳靈其實早就知道他的心意，那個風度翩翩的儒雅少年，也一直藏在她心里，她在等他開口。一度，她曾絕望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或許他早就忘了她呢。一念之差，她聽從了家人的安排，跟縣里一個領導的兒子結婚了。她的哥哥也被調到縣委辦公室當副主任。就在許多女孩家長把她當榜樣時，她給他們潑了一盆冰冷的水。

他們開始戀愛了，雖然這一刻晚來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