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取決于它對弱者的態度。棄兒是社會之至弱者,是我們良心與社會責任的底線
自從普及了互聯網以后,一起受到網絡普遍關注的突發公共事件,甚至圍繞一個微小事件的網絡輿情,往往可以打開僵局,成為解決一些久拖不決、懸而未決的疑難問題的關鍵,或者影響事件發展的走向與結果,甚至催生或者改變某種制度。因一包九五之尊而落馬的周久耕案為代表,網絡反腐屢見成效是一個例子;因道德失范的微笑表哥楊達才最終被免職,個人政治前途受到嚴重影響是一個例子;還有更早時候孫志剛事件直接導致了公眾對收容審查制度的質疑,從而促成了這一制度的廢除等等。這是一種頗具時代特色的中國式解決問題方式,其背后,往往體現的是突發事件之下,公眾主動監督與公權部門被動應對的一種倒掛關系。
從此次導致七名棄兒死亡的蘭考火災事件的發展趨勢來看,這樣的解決方式會再次生效:民政部近日表態,蘭考火災事件暴露了孤兒救助體系存在漏洞。民政部將吸取教訓,主動做好對于個人和民辦機構收留孤兒的管理,全面提高孤兒收留養育的能力。而蘭考縣占地15畝的孤兒院將在今年的6月建成,8月份投入使用。
通過這一事件,網民們再一次看到網絡關注所爆發出的正能量,公眾也看到相關部門和蘭考地方官員,面對來自于草根的質疑聲音,不得不放低身段,謹慎作答,不敢有所辯駁。而蘭考火災事件也會在各方努力得到回應的情況下,逐漸淡出公眾的視野。
以七名棄兒的死換來蘭考的孤兒院,雖然代價有點大,但至少蘭考的其他棄兒可以不再面臨火災的危險,面臨死亡威脅。不過,我們不要高興得太早:全國2853個縣,只有64個縣有兒童福利機構,就算再加一個蘭考,還有2788個縣還沒有兒童福利機構。那里的棄兒,是不是也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才可以換來一座兒童福利院?究竟需要面對多少次火災或者其他災難,棄兒們才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呢?
蘭考火災,暴露出的不僅僅是當地政府的失職,也不僅僅是一家遲到的兒童福利院,而是千瘡百孔的兒童福利制度。
在我國,每年有上萬名嬰兒被遺棄,這些棄嬰中,少部分為民政部門兒童福利機構所養育,大部分由一些個人、民間機構撫養,有一些則直接失去生存的機會。棄兒只是兒童中很少的一部分,也是最弱勢、境遇最不幸的一部分,也許會引起社會更多的關注。但兒童福利不僅僅是棄兒的福利,而是以全體兒童為對象的福利制度。遺憾的是,我們至今也沒有一部“兒童福利法”來對兒童福利進行全面規定,以構建我國完整的兒童福利框架體系和整套制度。
我國的兒童福利規范散見于其他法律規范中,兒童福利管理職責也分散于民政、教育部門以及婦聯、司法機關等單位,既缺乏完整的兒童福利行政體系,又缺乏實際的操作性和責任承擔機制。因而很難形成有效的對于兒童福利的管理。在這樣的情況下,兒童常常成為違法犯罪行為的被害人,這幾年不斷出現的校園暴力事件、校車安全事件、性侵幼女事件、校園食品安全事件、教師傷害學生事件等等,實際上都暴露了兒童福利管理上的困境。
在兒童福利保障方面,除了立法的闕如、執法不力以外,最突出也是最不為社會所重視的,是家庭責任的缺失,兒童的父母、養父母、監護人所應該承擔的養育和保護觀念的缺失。這么多的棄兒背后,有多少為人父母者因涉嫌遺棄罪而被司法追究?兒童是父母監護失職的實質受害人,他們的父母卻往往扮演著受害人的角色,接受著同情與捐贈,很少有人因此承擔法律責任。
狄更斯說過,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取決于它對弱者的態度。棄兒是社會之至弱者,是我們良心與社會責任的底線,如果我們時常會在火中——畢節的火、蘭考的火——看到他們的身影,如果我們常常需要在烈火的余燼中檢討我們的兒童福利保障,那么,我們還有多少自信與底氣宣稱我們是文明社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