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樣是黃牛,也是分等級的。她雖然干了七年,依然是一個最底層的票販子。最高級別的黃牛會控制整個黃牛黨票市局面,需要“很硬”的社會關系
“別進火車站,沿路南一直朝東走,看到第一條向南的小巷你就朝南拐,到巷子口里頭等我。”
《方圓》記者從地鐵一號線北京站東南出口走出來之后,隨即撥通了女黃牛余彩(化名)的電話。
根據(jù)女黃牛余彩的提示,記者走進了那條巷子。這里離車站大約有500米,巷子東是一家小吃店,西邊是一家小賣部,朝里去則是幾家小旅館。
雖然離北京站很近,相對火車站內(nèi)的嘈雜,這里相對安靜得多,路燈燈光很昏暗。小吃店門口有兩個人在招攬生意,幾個婦女坐在一家小賣部門口玩撲克。她們相互之間嘀嘀咕咕,記者離她們大約有五六步的距離,雖然她們說話時夾雜了一些暗語,但還是能聽明白有關“某某車次”的字眼。記者明白,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黃牛黨了。
記者兜里的手機再次響起來,拿出剛要接聽對方卻掛掉了。一個個子不高皮膚黝黑,大約四十五六歲的婦女隨即向記者走來,就在與記者擦肩而過的瞬間,她把一張火車票迅速塞進記者手里,記者也把事先準備好的300元錢給了她,前后不過兩三秒鐘。
記者拿到的票是北京至日照的T51硬臥票,原價224元,黃牛從中加價76元。
取票過程就像“接頭”
這是一個購票相當難的車次,由于這個線路至今沒有動車和高鐵,交通壓力特別大, 別說春運期間,就是平時想買張臥鋪票,去火車站窗口和代售點都很難辦到。
記者事先通過網(wǎng)絡和電話查詢,到春節(jié)之前的臥鋪票都已售罄。
為了順利買到票并同時接近和了解黃牛黨,《方圓》記者在朋友肖惠芬(化名)的引薦下,以購買北京至日照的T51臥鋪票為名,與資深女黃牛余彩電話取得了聯(lián)系。
“不就一張T51臥鋪票嗎?沒問題,你只需要把身份證號碼告訴我即可,等搞到票我會通知你取票。若是平時加收40元就可以了,春運期間要多加些,總共300元吧。”余彩的回答很干脆,“有熟人介紹就放心了,以后需要票就盡管找我。”
“現(xiàn)在買票不都實名制了嗎?你還有辦法搞到?”《方圓》記者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沒問題,不僅K字頭和T字頭,就是動車和高鐵票也照樣能搞到。”
1月14日傍晚,《方圓》記者接到了余彩打來的電話,晚上9點,在北京站東邊巷子口記者如約取到了票。
拿到票以后,記者表示希望邀請她到肯德基喝杯飲料吃點東西順便聊聊。她立刻警惕起來,盤問記者是干啥的。
《方圓》記者只好解釋自己是搞社會研究的,只不過對黃牛黨這個行當好奇,沒有任何惡意。也許是熟人介紹的緣故,也許她很少得到這種禮遇,余彩最后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黃牛黨是如何建立生意網(wǎng)的
并不是每個人一提到倒票的黃牛黨都會痛恨得咬牙切齒,記者的朋友肖惠芬就不。不僅不,她內(nèi)心甚至還有幾分感激。因為從2006年開始,她每年春節(jié)前回老家佳木斯的臥鋪票基本都是通過黃牛搞到的,雖然每次加價60元到200元不等,但和全天在火車站擁擠的人群里排隊等票的煎熬相比,那根本算不了什么。換句話說,肖惠芬?guī)缀醢衙磕昊乩霞遗愀改高^春節(jié)的希望都寄托在黃牛黨身上。
在北京動物園對過的服裝批發(fā)市場做生意的肖惠芬老家是佳木斯的,從北京至佳木斯的火車每天只有K339一趟。
“因為車次稀少,一到春運那真是一票難求。” 肖惠芬告訴《方圓》記者。
今年也不例外,從1月10日開始,肖惠芬就提前開始通過網(wǎng)絡和電話查詢,她想預訂1月25日至31日任何一天K339的硬臥或軟臥,結(jié)果讓她大失所望,所有的票早就賣光了。
但肖惠芬并沒有因此感到驚慌和絕望,她手里還握著最后一張底牌,那就是找黃牛余彩買高價票。
多次的買票經(jīng)歷讓她和提供高價票的女黃牛余彩之間似乎已經(jīng)建立了某種信任,她甚至還主動把余彩介紹給另外一些想回老家卻同樣購票無門的老鄉(xiāng)和同學。事實上,余彩的黃牛生意網(wǎng)也正是靠買票者的口碑慢慢建立起來。
黃牛黨就是個小社會
據(jù)中國社科院白皮書介紹:黃牛黨最紅火的時候,北京站和北京西站約有票販上萬人。北京黃牛黨基本由四大群體把持:勢力最大的是東北幫,約占總?cè)藬?shù)的1/3,河南排序第二,河北排位第三,安徽排位第四。黃牛黨按身份也可分為四大類,第一類是在原籍失地的農(nóng)民;第二類是下崗或失業(yè)的職工;第三類是有前科的逃犯、吸毒者或刑滿釋放的社會黑戶;第四類是其他閑雜人員。
“我承認做黃牛既不光彩也不合法,但沒有誰生下來就愿意做黃牛,我也是被逼無奈。”余彩嘆口氣說。
來自安徽農(nóng)村的余彩原來在西三環(huán)一個人家當保姆,因父親患重病缺錢才被老鄉(xiāng)帶入行干起了黃牛黨。
她先是跟著一個老鄉(xiāng)“慧姐”學徒,賣出一張票“慧姐”分給她10至30元的抽成,俗稱“砸干棒”。由于缺少資源,只能靠自己冒險在車站內(nèi)外搭訕詢問,運氣好的時候一天能賣個兩三張,運氣不好兩天都開不了張,一個月下來也就賺個千把塊錢,除了吃飯連房子都租不起,只能每天趕到十多里以外的勁松和老鄉(xiāng)擠在一起住。
半年以后,余彩漸漸明白了這行當?shù)拈T道,也積累了一些資源,終于從“學徒型”轉(zhuǎn)為了“單干型”,自己找票源,自己再負責倒出去。那一段是她最拼命工作的時候,因為賺多賺少都是自己的了。她最多的時候一天能賺300多元,最少也能賺100多元,每個月下來竟能賺到五六千,不僅還清了父親看病欠的債,還有了一些積蓄。
從2008年開始,她把自己老家的土地承包給別人種,讓丈夫和妹妹都出來跟著她干。倒票方式也從“單干型”轉(zhuǎn)為“家族型”,她領著妹妹在北京站,丈夫則去了北京西站,親屬攜手,兩站聯(lián)合,互通有無,大大提高了倒票額。生活條件好了,她和丈夫及妹妹就在潘家園附近租了一套兩居。
“2008至2010年,是我們一家賺錢最多的時候,攢下了差不多有40萬,對我們這種農(nóng)村人來說,已經(jīng)很知足了,可以回家蓋四間新房,孩子的學費也不用犯愁了。”余彩說,“其實北京的黃牛最賺錢的時候是上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那是票販們財富積累最多的時候。我也是聽北京站的那些資深老黃牛們說的。”
據(jù)北京市西城區(qū)檢察院偵查監(jiān)督處助理檢察員韓帥介紹,“北京地區(qū)參與倒票活動的黃牛大多為外地來京務工人員,大約占到全部黃牛人數(shù)的96%。一般情況下,從事倒票的黃牛文化程度比較低,接受過大專及以上高等教育的人大約占全部黃牛人數(shù)的15%,其余均為高中、初中、小學等文化程度,有的甚至是文盲。這些人匯集到北京兩大火車站,事實上已經(jīng)成為北京社會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種潛在風險。”
黃牛黨內(nèi)部也分級別
在這行當干了七年,余彩逐漸明白,同樣是黃牛,也是分等級的。像他們這種家庭聯(lián)手的,雖然依然是最底層的票販子,但畢竟有了幫手,收入還固定些。更多的人則是散兵游勇式的。他們靠每天倒賣幾張票掙點辛苦錢,因為流動性大,一旦出事也很難被查到。即便被鐵警抓到了,因為涉案金額較低也只是被罰款或治安拘留幾天,出來依然會重操舊業(yè)。
而稍高級別的黃牛是從窗口雇傭人買票,有專門買票的隊伍,也有專門去賣票和退票的隊伍。他們內(nèi)部有嚴密的組織紀律,包括什么價收票,什么價賣票,離發(fā)車時間的什么臨界點退票,對于不多加價的頑固客戶怎么對待。他們價格統(tǒng)一、口徑統(tǒng)一、方式統(tǒng)一,實在不行,還有退票的隊伍為其掃尾。為其帶來更大利潤,避免競爭市場無度無序,保證各個鏈條都有不同的利潤可賺。
最高級別的黃牛是“老大”級別的人物,一般都有黑社會背景,他們會控制整個黃牛黨票市局面,需要“很硬”的社會關系。像余彩在這行混了這么多年也是只聞其聲,未見其人。
“老大”級的黃牛最風光的時候只需要在家數(shù)錢就可以了。一個“高級”票販子的月收入與一個“低級”黃牛的三到十倍。一些“高級”的黃牛,在旺季時(如春運、暑運、五一、十一黃金周)他們每天收入都在1000-4000元之間,淡季時每天收入也在300-1000元之間。每逢生日小黃牛還要送賀禮。據(jù)余彩介紹,某個黃牛團伙的老大“小東北”有次慶生光禮金就收了5萬多。
不過老大也不是一直都能坐到底的。這些年,黃牛黨早已經(jīng)換了一撥又一撥,尤其實名制以后,越來越不好做,許多資深黃牛已經(jīng)紛紛撤出了。
有一些收入豐厚的黃牛,大多在城里買了樓房。而為了倒票方便,他們?nèi)匀辉谲囌靖浇夥俊6切┑蛊彼嵵毁従S持生計的人,大多居住在朝陽或豐臺的城鄉(xiāng)接合部或是郊區(qū)的瓦房里,房租每月300元——600元。
黃牛黨三分之二是女性
“平常在各車站活動的黃牛差不多有三分之二是女性”。余彩告訴記者。
問其原因,皆因為一條:女性票販子基本不在警察抓捕之列,因為她們永遠處于或懷孕或哺乳或帶孩子的狀態(tài),而按國務院頒布的處罰條例,警察并不能抓捕她們。
“我們這邊有個女黃牛也是我安徽老鄉(xiāng),為了躲避抓捕,她總是在懷孕后的幾個月出來瘋狂倒票,然后再打掉孩子,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曾經(jīng)懷孕過幾次。”余彩說。
還有的女黃牛一被警方抓進去,立刻聲稱家里有孩子,其丈夫聽到消息后,多半會立即把孩子送到派出所,放下孩子就走。要么讓警察幫著看孩子,要么迫使警察放人。
許多黃牛黨都曾受到過鐵警打擊處理,有的甚至因倒票被處理十幾次。但處理完畢后,多數(shù)會重操舊業(yè)。黃牛黨也是個獨特的小社會,平常大家接受的都是“有本事才能賺大錢,笑貧不笑娼”的思想,沒有親朋好友的監(jiān)督,沒有單位的約束,違法之后的心理負擔并不沉重。當經(jīng)歷了第一次、第二次被抓之后,羞恥感已漸漸淡化。
“我發(fā)展客戶非常謹慎,沒有事先打招呼的陌生電話一般都不接,主要是怕遇上民警釣魚或者記者暗訪,我身邊已經(jīng)有無數(shù)老鄉(xiāng)包括我的丈夫和妹妹都曾被鐵警處理過,我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折進去。”余彩不無擔憂地說。
黃牛黨的“行話”和暗語
看過小說《林海雪原》的都記得,里頭有兩句經(jīng)典的接頭暗語:“天王蓋地虎”,“寶塔鎮(zhèn)河妖”。據(jù)余彩介紹,在黃牛黨內(nèi)部類似行話和暗語也比比皆是,從而形成了黃牛之間溝通的語言體系。
這些行話和暗語基本上可以分成三類:一類用來形容如何與購票者進行溝通,例如“扎蛤蟆”,即向旅客承諾自己能買到票,拿著旅客的錢為其跑腿代買火車票,以收取好處費,這群人多與售票員關系較熟,掌握一定信息,知道哪個窗口有票;再比如“扒皮”,即自己沒票,但基本知道拿票者出高價到多少錢,他就賺個轉(zhuǎn)手差價錢。
第二類則是對一些特殊人群的形容,例如擁有十年以上倒票經(jīng)歷的黃牛會被叫成“老炮”;而“侃客“即自己沒票,專門跟蹤那些看上去想買票的旅客的黃牛。一張票原價200元,如果300元能歸票,侃客的人多半會砍到350元,如果侃客成功,他可以掙高出的50元錢。
第三類則是指代黃牛票的某些特定來源渠道。例如“低接平出”,即指接旅客的退票,一般在退票口等,旅客若退票給車站,車站要收取20%的費用,退回票價的80%。他就以略高于80%的價格收購,比如90%,然后平價或高價賣出,吃其中的差價。
“使用這些行話和暗語既是為增加隱蔽性,又可以鑒別是不是道上的人,提防‘生茬子’(陌生人)摻和,這也是我們這種見不得光的行當?shù)淖晕冶Wo。”余彩對《方圓》記者說。
黃牛黨手中為何總有票
“火車票沒實名制以前,按照國家的要求只有兩個地方可以買到。第一是火車站售票窗口,第二是取得火車票代售資格的正規(guī)代理點。那時候普通黃牛倒票基本是利用多人排隊買票和回收退票再高價賣出等人海戰(zhàn)術。黃牛們比普通旅客更熟悉買票的程序,知道什么時間段什么票比較好買,排隊時更有針對性,所以買到的成功幾率也更高。”
如果這兩個渠道弄不到票,就只能從“大黃牛”手中拿票,當然要被多扒一層皮。
“據(jù)說他們的神通很大,票都是從‘內(nèi)部’直接拿出來的。但也只是聽說而已,因為連這些‘大黃牛’我們也很難見到。”
自從去年全國范圍購買火車票實名制以后,一張有效身份證件,在同一乘車日期同一車次同一乘車站只能購買一張實名制車票;每次可購買3張臥鋪或5張硬座車票,但必須一票一證件;實名制退票時必須持購票時使用的有效身份證件,票、證一致方可辦理……毋庸置疑,實名制購票的種種限制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票販子的違法成本。
但事實是現(xiàn)在的黃牛們還是一樣的瘋狂,不過是買火車票過程,比以前復雜了,科技含量也高了,必須有一定的電腦知識,至少會通過網(wǎng)絡、電話訂票。
“網(wǎng)絡和電話訂票則是目前黃牛們打主意最多的渠道,我家里也專門配了電腦。”余彩說。
余彩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客戶群,對有車票需求的旅客承諾能搞到票,讓旅客將身份證號先發(fā)到其手機上,并留下聯(lián)系電話,先穩(wěn)住顧客,然后讓家人通過網(wǎng)絡或者用電話反復撥打95105105鐵路訂票電話套訂車票。訂票成功后,再通過手機信息將實名制車票流水號發(fā)給旅客,從中牟取利益。
“有些黃牛的做法更‘先進’,他們往往安裝十余部電話,利用“電話追撥器”(一種可以自動撥號、更容易撥通熱線電話的裝置)連續(xù)不停地撥打95105105電話訂票,把一部分票‘屯’在手中,再利用趕集網(wǎng)或58同城等網(wǎng)站發(fā)布火車票轉(zhuǎn)讓信息,等待購票者聯(lián)系,遇到有愿意出高價轉(zhuǎn)讓車票的旅客提供正確身份信息后,他們便能給旅客提供正式訂票號。”余彩說。
票販子們除了使用乘客身份證到窗口排隊買票外,還在網(wǎng)上通過一種“身份證信息生成器”(在該軟件輸入指定出生地、出生日期及性別就可生成1到999個格式正確的身份證號碼)的流氓軟件,非法獲取別人的身份證信息,然后冒用別人名字撥打電話訂票,再高價賣給別人。持這種票乘車的前提是一些火車站驗票不嚴格,不能做到每張票認真核對身份證信息,造成漏洞,有機可乘。還有的是黃牛和車站人員熟悉,驗票時故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走走過場,很容易輕松過關。
“還有就是每年春運時,一般人到代售點很難買到火車票。那是因為都被代售點在正式售票前已經(jīng)把票都出給了黃牛。道理很簡單,代售點正常賣一張票只能收取5元手續(xù)費,但給了達成協(xié)議的黃牛,每張收取的手續(xù)費就翻上幾番。這一層的黃牛再把票加價賣給下線。最終到買者手里,票價比標準價高出兩三百元也就不足為奇了。而乘客在火車站排隊也買不到票,這是因為,代售點已經(jīng)提前將票出完了。”余彩說,“當然黃牛去代售點集中出票的前提是手中必須有固定客戶,提前掌握了有購票需求的旅客身份證信息,才能去代售點集中出票。”
“與代售點建立關系很不容易,只有在這個行當待久了,混熟了,相互取得信任才行,因為代售點囤票也是違法的,沒有十分的把握沒人愿意冒這個風險。” 余彩說。
“若黃牛黨治沒了,我寧愿失業(yè)”
首都北京是全國鐵路運輸?shù)桨l(fā)列車的中心地帶。在列車對數(shù)、發(fā)車次數(shù)、旅客流量等方面,都是其他火車站無法比擬的。客觀上的供需矛盾,給了余彩之流的黃牛黨以可乘之機。
“僅以北京站,北京西站為例,日均發(fā)送列車分別為130對和160對,日均發(fā)送旅客20多萬人。如遇春運、暑運及黃金周期間兩站增加列車對數(shù)在30 至50對左右,高峰發(fā)送旅客達35萬人之多。今年高峰日已達40余萬人。這里還不包括北京鐵路分局管內(nèi)其他車站的發(fā)送人數(shù)。即便如此,依然難以滿足旅客需要。人們?yōu)檐嚻倍嘤诒济鼤r,也正是他們違法高價倒賣的高峰期。” 北京鐵路運輸檢察院資深檢察官秦建明介紹。
“當黃牛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政府真能把黃牛黨給治沒了,我們失業(yè)也沒啥。”余彩說,“我這次春節(jié)回安徽就不準備回來了,孩子一直在老家上學,已經(jīng)讀高一了,要回家好好照顧孩子考大學,絕不能再讓兒子走自己的老路。沒文化沒門路才會像我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