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隨著未婚媽媽攜幼女留宿肯德基50多天的新聞被廣泛報道,這類滿載生活用品經常到快餐店過夜的無家者們再一次引起人們的關注。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已經有專門詞語形容此類人群為“麥難民”。
9月12日晚,當一位老先生(暫且稱他為“老張”吧)走進六里橋長途汽車站附近的這家肯德基店的時候,我正低頭看完表,二十點十七分,離我要尋找的“麥難民”的出現還有一段時間。這樣判斷,老張60歲左右,衣著紳士體面,一手拿報紙,一手拿水壺,顯然不在我的鎖定范圍之內。
二十一點一刻剛過,一個光著膀子、紅T恤搭在肩上、下身穿著運動褲的男子出現了,他一進門就奔著店里的長椅而去,以一種占有者的姿態躺了下去,這應該是一個早早跑來占位的“麥難民”。秋夜漸涼,店里的冷氣卻開得很足,再加上震耳欲聾的一段快節奏音樂來來回回地播放,男子根本培養不起睡意來。他躺在椅子上翻來覆去,一會兒面向椅背用左手無聊地在墻上寫著什么,一會兒舉起右手在半空做握拳狀。
值夜班的保安上工的時候,周圍已經陸陸續續坐滿了今夜將要在這里留宿的人,六里橋肯德基店靠近勞務市場,白天打短工、晚上來留宿的人特別多。保安環顧四周,走到那些穿著鞋子躺在椅上的人面前,一個個把他們叫醒,示意他們睡覺不要躺著睡,但允許趴在桌子上睡。走到了靠近老張的座位那里,保安和他十分默契地點了下頭。
待躺倒的人一個個被叫醒,換了姿勢趴在了桌子上,保安徑直走到了老張的桌前,坐了下來,老張收起報紙,拿起水壺喝了一口,二人便很自然地閑聊起來。
我跟幾位醒著的留宿人聊完天后,已經是凌晨一點多,店里的音樂緩了下來,我坐到了保安的座位旁跟保安攀談起來。問到老張,保安湊到我耳朵旁,小聲說,留宿的這些人里,只有老張一個是特別的,他的家就在肯德基后面的那座住宅樓里,但他晚上不愿意回去,因為兒子、女兒都去了美國,偌大的一個家里只有他一個人,他一般白天睡覺,晚上來到這里坐一晚,他怕孤獨。
此時的老張就坐在保安的身后,但仍舊是醒著的,他也是身子前傾趴在桌子上,右胳膊撐著頭,眼睛看向窗外,報紙被放在了一邊,水壺里的水也沒了大半,可能是窗外車水馬龍的流光映射進老張的眼睛里,我突然覺得他這個樣子,美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