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一個行業，警醒一個行業

2013年6月份，赤峰市檢察院反貪局局長張立國上任僅月余，就面臨了一次大的挑戰。

一封舉報信，讓赤峰地區保險公司和建設系統間行受賄黑幕浮出水面。

一個多月時間里，赤峰市11個區縣檢察院共立案49人，涉及住建系統35人，其中副處2人、正科15人、副科13人，保險公司經理、副經理14人，涉及罪名為單位受賄罪、對單位行賄罪、單位行賄罪、受賄罪、貪污罪等，涉案總金額1200余萬元。

“這是近幾年來取得效果最好的一次大規模行動?！睆埩榻B說，11個基層檢察院的辦案人員參與辦案。

一封舉報信引發專項行動

《方圓》：為什么剛剛上任，就選擇在建設系統和保險公司之間開展專項行動？這兩個行業看上去不太相關。

張立國：今年5月份，我們接到舉報，反映人保財險公司為了獲得建工險業務，向赤峰市紅山區建工建材局返還保險費。我們把這個案件線索交給了紅山區院。紅山區檢察院經過初查，查明了建工建材局負責人收取保險公司保險費回扣后貪污，以及保險公司負責人收取保險費后不入賬進行貪污的問題。

《方圓》：保險跟建材局有什么關系呢？

張立國：這個建材局長通過職務之便，給施工企業設立門檻，要求施工單位給施工工人買保險，沒有保險不許開工。建材局會指定建筑施工企業到指定保險公司辦理建工險業務，然后保險公司再給建設局回扣。

《方圓》：這個回扣很多么？

張立國：紅山區這個案子中，100多萬保險費，建材局長拿了50萬，回扣達到百分之四十以上。赤峰市全市有30多家保險公司，激烈的行業競爭下，就出現了高回扣的不正當競爭現象。因為正常手續費沒有這么高，保險公司只能通過其他手段將回扣支付給建設系統，其中重要手段就是截留保險費不入賬。除去給對方的回扣，被截留保險費的剩余部分被保險公司有關人員貪污。

《方圓》：這種現象很普遍嗎？

張立國：紅山區的案子立案后，我們又接到了幾份保險系統的線索，同樣反映保險公司為了承攬業務給有關單位和個人回扣，回扣比例都在百分之四十以上。我們分析，全市這種情況還有。

《方圓》：所以決定開展專項行動？

張立國：一開始我們也不敢肯定，決定先選擇三個旗縣區初查，三天后，旗縣區反饋的信息顯示，每個旗縣區的建設系統和保險公司間都有行受賄問題，每個都是百萬以上的大案，之后才決定在全市11個區縣全面開花。這次行動中，我們在市院和基層院抽調了精通財會、擅長審訊、精于調查取證的骨干力量成立了6個辦案小組。

“系統查，查系統”

《方圓》：類似這樣的專項行動，以前有過嗎？

張立國：“系統查，查系統”的辦案路子，并不是我上任局長后才提出的。過去我們院也多次搞過查系統專項行動。每次行動立案數大約為六七件，但這一次行動效果比較好，總共立案49人，從整個內蒙古自治區來看，這也是為數不多的大規模行動。

《方圓》：取得這樣的效果，有什么經驗嗎？

張立國：為了查辦好這個系列案，我們采取了很多措施。比如，在行動一開始，我們組織辦案人員學習《保險法》、《反不正當競爭法》等有關規定和對單位行賄犯罪構成要件，明確了保險公司給住建系統回扣是違反法律規定，屬于謀取不正當利益。之后，我們調取住建局2008年至今全部建設工程開工手續，據此確定辦理建設施工企業辦理建工險總額。另外，我們還對部分建筑施工企業調查走訪，落實建筑施工企業實際繳納保險費，與保險公司入賬保險費比對后，確定差額即為保險公司截留部分。相對應地，我們也調取了保險公司建工險保險費金額和保險單，查清了辦理建工險的建筑施工企業?？梢哉f，不管從準備工作還是行動思路上，都比較對路子，僅第一階段初查，就立案23人。

《方圓》：分階段行動，未被查處的旗縣區會不會提前獲得信息而作準備，最終影響案件查處？

張立國：這個情況存在。前三個旗縣區案件沒有驚動建設系統和保險公司，初查很順利。這三個地方查完之后，全市都知道我們在查建設系統，有的人就把錢交到了單位，有的人把錢退給了保險公司，也有的人跟保險公司形成攻守同盟，還有的人跑了。這確實增加了再次初查的難度，但我們有周密的偵查計劃，按照既定方向查，最后都突破了。

《方圓》：說說你們采取了什么周密計劃？

張立國：主要是在時間相對較充裕的第一階段查辦案件時，就為以后幾個階段打好基礎，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已立案件做到快立、快結、快訴，縮短腐敗分子的反應時間；另一方面則明確辦案方向，包括統一執法尺度，明確贓款處理方式等等，為以后階段查處其他案件提供一個成功的范本，加快我們自己的辦案速度。

《方圓》：這次行動對建設系統和保險行業都是個警醒。

張立國：效果很明顯，今年建設系統有了新規定，規定施工企業自愿決定是否給施工工人入保，不再是見了保險單才能開工。

依靠“團隊協同辦案”查了白志明案

《方圓》：全市范圍內進行專項行動，對辦案人員間的配合要求很高吧？

張立國：辦案人員的配合度當然影響辦案質量。對于全市范圍的行動，辦案人員來自不同旗縣，有效的協調溝通往往是最難的。但對我們來說，團隊協同辦案是我們的特色，沒有太大困難。過去，我們進行過多次全市實戰大練兵。特別是遇到一些大要案時，我們會抽調各區縣辦案人員，進行交叉辦案。這樣各區縣可以吸收其他地方的辦案經驗，取長補短。每年自治區也會從各地級市及區縣抽調人員辦案子。例如，在“錫盟系列案”中，我們院被指定辦理系列案主要涉案人內蒙古黨委原副秘書長白志明貪污案，那次辦案我們從各區縣抽調了二十人。

《方圓》：一個案子需要二十人的辦案團隊？

張立國：遇到大要案，我們就會集中全市力量，配強偵查辦案裝備，并且保障辦案經費。白志明案是塊難啃的骨頭，我們的辦案人員在近半年的時間里，多次奔赴錫林郭勒盟、鄂爾多斯、北京、呼和浩特等地，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外辦案，經常加班加點，甚至通宵辦案。我統計了一下，辦理白志明案件時，我們辦案人員人均出差80多天，人均通宵加夜班30多天。有的辦案人員半年的出差天數多達100多天。但正是靠著這種團結協作、無私奉獻的精神，這個案子辦很漂亮，被評為自治區優質案件。

《方圓》：二十人協同辦案，工作如何分配？

張立國：根據白志明案的具體情況，我們辦案團隊下設了綜合組、外調組、公訴提前介入組。綜合組負責起草各種法律文書、審訊等工作，外調組又分成了7個辦案小組，分別針對不同線索進行初查，公訴提前介入組負責提前介入案件，對各種證據進行把關。具體做法是，人員到位后，辦案團隊負責人要求每個辦案小組針對每一線索詳細制訂出偵查計劃，明確偵查時間、步驟、內容，再將偵查計劃交由綜合組、公訴提前介入組審核。

《方圓》：辦案人員間順暢合作需要一定的制度保障吧？

張立國：我們市反貪部門的制度相對比較完善。幾年前，我們進行了一次制度匯編，上至最高人民檢察院對反貪辦案的制度規范，下到各個區縣的辦案操作規程，都收錄了進去，全市各個旗縣區院的辦案人員人手一冊。

《方圓》：辦案過程順利嗎？

張立國：這個案子的關鍵點在于白志明供述，正如我們的預想，對白志明的審訊一開始非常艱難。他自恃是正廳級官員，以為自己懂法律，堅信只要他不講，我們就無從印證。所以，審訊工作剛開始時白志明竭力狡辯，甚至向我們索要證據，討說法。

《方圓》：最后如何突破的？

張立國：我們采取的戰略是，一方面耐心給其講政策、講法律、講親情、講道義，開展思想攻勢，另一方面，通過外圍調查，我們掌握了大量的證據。點滴使用，使每個證據甚至每個細節都發揮最大的效用。就證據使用的先后順序上，先使用邊緣的，再使用核心的，關鍵證據在關鍵時候連續使用，一舉摧垮了他的心理防線。經過十多天的艱苦努力，白志明終于供述了其貪污、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的犯罪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