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4歲的男性保育士A先生依然對12年前自己剛成為保育士時的一件事記憶猶新。
當時A先生在日本兵庫縣的一家公立保育院工作,負責照看一歲的孩子,無論男女,A先生都會給他們換尿布、洗澡。某天,當A先生正要給一名女童換尿布時,一位女性保育士前輩慌慌張張地從旁邊趕來,主動接替了他的工作。A先生當時感到很不解,但其后從前輩那里得知“有不少女孩的家長提出抗議,他們不愿意讓男性保育士替自己的女兒換尿布和洗澡”。
現在A先生所在的城市有23所公立保育院,但其中一共只有19名男性保育士,而12年前A先生加入這個行業時,還是本市的第二名男性保育士。去年四月,保育院院長曾就照顧女童的問題特別找A先生談過,但A先生對此也有自己的看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我尊重他人的感受,但是保育士是具有國家資格的專門職業。如果保育士換成醫生,父母們就不會有怨言了吧。”
在日本,保育工作曾被視為“女性的圣域”,但自上世紀70年代初以來,男性也開始涉足這個領域。直到1977年,男性才得以獲取相關資格,女性保育士被稱為“保母”,而他們被稱為“保父”。1999年,日本修改兒童福祉法施行令,隨后該職業被統稱為“保育士”。2003年“保育士”成為了一種國家資格。
日本厚生勞動省的資料顯示,1992年日本全國僅有男性保育士1982人,占全體保育士的0.8%,這個比例在緩慢地逐年上升,2009年達到了11742人,占比3.4%,但“男性”這一身份依然招來了各種異樣的眼光。
“你是戀童癖對吧?”在公立保育院工作的男性保育士B先生和朋友一起去喝酒時,就被對方這樣質疑過。“雖然我知道朋友只是借著酒勁開玩笑,但我真的很無奈,對方這樣誤解我,令我感到非常難過。但如果一沖動便反駁對方,又會惹來不必要的懷疑,所以最后也只能保持沉默,不肯定也不否定。”
現在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準則來規定男性保育士應如何照顧女童,所以各個保育院只能依照現場情況自行做出判斷。不少男性保育士在工作時采用“自我防衛”的方法以避免誤會,例如在附近有同事的時候給女童換尿布;不無緣無故地抱起女童放在自己腿上;必須給女童洗澡時,事先告知周邊的同事等等。
雖然保育士的工作本應是不分男女,但現實中的確存在著“女尊男卑”的大背景。A先生認為,造成這一背景的兩大原因在于“哺育孩子是女性的工作”這一傳統觀點,以及男性會對兒童實施性犯罪的疑慮。今年4月,札幌市一名26歲的男性保育士在其工作的保育院,將一名熟睡中的女童內褲脫下,并用相機拍照,隨后這名男性被以強制猥褻嫌疑逮捕。正所謂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個別男性保育士的犯罪行為使社會對整個行業產生了更深的偏見。
在名古屋市一家民營保育院工作的男性保育士C先生也認為男性在這一行業的地位實在太低了。幾年前曾有女童的家長當面對C先生說“雖然我們家的孩子很容易尿床,但請不要給她換尿布”,只因為C先生是男性。甚至有的幼兒園也以“男性不宜”為由拒絕了他的求職申請。雖然保育士是國家認定的專門職業,但與同樣具有國家資格的醫生、律師相比,保育士的社會認可度太低了。
此外,男性保育士的煩惱還體現在硬件設施上。不少保育院并未特別設置男廁及男性更衣室。要換衣服也只好在休息室的門上貼張紙,上面寫著“正在更衣”,或在走廊的角落里鋪上榻榻米,用窗簾圍起一片空間。試想,如果工作場所沒有女廁或女性更衣室,肯定會被認為是性別歧視或性騷擾,但男性為何就無法獲得公平的待遇?雖然院方的確存在一定的經濟困難,但男性保育士們普遍希望至少能設立一個專用的更衣室。
正是帶著這樣的愿望,去年二月,A先生連同當地的其他男性保育士一起向有關當局提交了請愿書,要求在保育院設置男性專用的更衣室、廁所及淋浴間,要求在工作場所配置男性保育士,申請負責照料乳兒(一歲以下)班級等等。A先生所在的城市里很少讓男性保育士負責乳兒班級,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一般保育院為了避免和家長們產生矛盾或惹來麻煩,只好遵循此類“保身”的規則。
像這樣的權宜之計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男性保育士面臨的一系列問題。男性保育士的數量在逐年增加,所以相關管理部門應當出臺明確的行業指南,用具體的文字來規范男性保育士的行為,這樣既可以提高男性保育士的工作質量,為家長和孩子們提供更優質的服務,也可以保障男性保育士的合法權益,提高社會對他們的認可度。
要綜合全面地養育孩子,就需要多種人格來做孩子的榜樣。處于單調的只有男性或女性的環境中,對孩子的人格成長是不利的。現代日本正以改善男性保育士的地位與待遇為目標,不斷努力著。
在中國,也有著和日本類似的情況。學前教育工作者中,也有著“女多男少、陰盛陽衰”的現象,在社會傳統觀念的影響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給男性照看,也有人認為男性做這樣的工作有失面子……但我們相信,隨著觀念的更新、社會的發展,人們會越來越接受男性保育士這一職業,他們也將不會再像今日這般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