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采訪

赴西安采訪賈平凹，4天里閱人十多位，嚴寒催人歸。賈先生60歲新作《帶燈》剛面市一半，西安街頭已有盜版現身三輪車攤；后一半的打印稿在我的行囊里，我大概是第五或第六個讀它們的人。

回來用6天時間細讀完這二十多萬字，做筆記，搭框架，心里不平靜。學樣“帶燈”（小說主人公，鄉政府維穩辦女干部），給賈先生發短信。考慮到他正帶領文聯作協學習十八大精神，會多，須節制，于是每日一問。

——回來飛機上在想：帶燈的文體好像是硬朗些的您的小說的一貫寫法，附上您大牛的散文。合體得很。

——是嗎？謝謝理解。

——只是我的眼和心而已。

——你會說話啊！

每日一問：大約從哪部作品（包括散文）開始，覺得確立了屬于自己的語言？是商州么？

——《商州初錄》開始。

——讀到不準俯拍黃書記，讀到帶燈唱卡拉OK要閉燈，讀到一對雙胞胎外孫的棒棒糖……長嘆一聲：好作家是搭上了幾乎全部的生命體驗在寫啊。這樣的作家我遇見的還有一位：木心。問個題外話：在很多人都不大要看余秋雨先生的這些年里，您仍同他交往并保持私誼，為啥？

——誰有才我就敬佩呀！出個人才不容易。他是對文學有貢獻的人。

——唔，想起過馬路時您說的副縣長給老爹做壽，二十多歲記者娃娃曝光的故事。明天再問。

——黃書記下鄉后的菜單用度、伙房的盈余，鎮書記的七大政治原則，毆打折磨王后生的細節等等，不是一般想象力能編織的。它們是怎么來的？（我大致能猜出，但需落在紙上）

——有真實素材和綜合整理。

——問得笨，明天換個姿勢。剛讀完混戰亂戰，心里冰涼。兩個故宮的清明上河圖連起來也不曾有過這畫面，您描染出來了。這不僅僅是技法啊。另：查到了去年正月十六棣花村村長薛喜平與雷家兄弟的械斗。

——那只是基本事件而生發。

——為啥給帶燈一個比較悲涼的結局？那是您心底透出的涼么？

——但也有螢陣。螢光微而發自本身，而不是火把。

——老虱皮們重現飛舞象征個啥？

——環境又污染。污染和增長經濟令人糾結。

——一氣問完吧，明日開工寫。1、這部小說最難處理的環節是啥，文學上的；2、后記中那個聲音里的“中國文學的突破和提升”，在《帶燈》中體現在哪里？鞋大鞋小腳最知道，別謙虛，多說幾句。

——明天答，現參加活動。

——今早，以“意象”為題請教了韓老師虱子事，您瞧人家的回復，多帥的～

（略去西安建筑科技大學文學院副院長韓魯華評點849字）

12月19日上午，收到賈先生回答：

一、最難的是尋到中國特點，即世情民情特點，既不是要極端維護也不是要極端批判，文化是這個族類呈現的就是這個特點。材料要圍繞這點而選擇，又要使故事真正來自生活，從地層深處蒸騰出來，而不是道聽途說或在書齋編造。把握這一點很費勁。

二、就是面對生活需要真誠地呈現出中國的特別文化下的世情民情，寫出中國的困境，為人類發展提供中國經驗。而不是簡單地批判。在表達上要有中國味，用淡淡的文字而浸滲濃濃的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