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夫婦》演的就是我

2013-12-29 00:00:00明珠

南方人物周刊 2013年42期

阿諾恩·米爾坎以色列籍猶太人。現年68歲的米爾坎是好萊塢的知名制片人，與制作了超過120部電影，主要作品有《史密斯夫婦》、《麻雀變鳳凰》、《斗陣俱樂部》、《鐵面特警隊》等。《福布斯》雜志估計他身價高達42億美元。他還有一個特殊身份，近日，他在以色列電視訪談節目《事實》中，首次公開承認自己是間諜。

阿諾恩·米爾坎曾監制多部好萊塢經典電影（如《史密斯夫婦》、《搏擊俱樂部》、《潛龍轟天》）。這些電影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主角往往具有雙重身份，一方面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另一方面卻又經歷著驚險刺激的特工歲月。

事實上，這位金牌制片人的雙面人生故事遠比他的電影精彩。

近日，在以色列電視訪談節目《事實》中，阿諾恩·米爾坎承認自己是以色列間諜。他聲稱，自己曾經幫助以色列購買核武器相關物資，以及從事秘密軍火交易，甚至還幫以色列情報機關管理海外秘密賬戶等。阿諾恩曾執行了數十次秘密任務，并且提及自己是以色列總統佩雷斯親自招募的特工，成為特工只是因為自己的猶太人身份，以及對祖國以色列的熱愛。

米爾坎坦承，在《史密斯夫婦》等間諜題材電影里，他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真實感受，“我想讓觀眾能多少體會到一些間諜的生活。”

他背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

1945年，米爾坎生于以色列。他的父母經營著一家規模不大的化肥工廠。研制化肥成了米爾坎早期的主要職業發展方向，他對化學有著濃厚的興趣，并且在以色列學習了相關的專業。

如果按照設定的腳本，米爾坎也許會成為一名化肥商人或者化工專家。然而，他天生不是安心在既定軌跡上運行的人——他去歐洲求學了。米爾坎先是在日內瓦大學翻譯學院獲得了語言學學位，之后前往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系統地學習了政治學和經濟學。

有了這樣的專業背景，他原本應該成為以色列的外交官。然而，畢業后他并未前往外交部工作，而是選擇移民美國。從上世紀60年代完成歐洲的學習直到1977年，他的簡歷都是一片空白。有資料宣稱，他在這段日子里創立了運動品牌彪馬。實際上，該品牌是1948年在德國創立的，這時米爾坎剛剛3歲。相關資料顯示，米爾坎是上世紀80年代才開始入股彪馬公司。

直到1977年，他才開始在好萊塢嶄露頭角，參與制作一部名為《黑色快樂》的好萊塢電影。從此，他走上了精彩的好萊塢職業生涯。作為一名制片人，米爾坎參與制作了上百部影片。1983年，他參演了美國經典黑幫片《義薄云天》。這部影片獲得了包括金球獎在內的多個獎項。此后，米爾坎在好萊塢的事業開始走上快車道，陸續推出多部經典影片。1990年，憑借米爾坎的影片《風月俏佳人》，好萊塢女星茱莉亞·羅伯茨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殊榮。

1998年，米爾坎制作的影片《洛城機密》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的提名，最終卻敗給《美麗人生》，這是他距離奧斯卡獎最近的一次。在其制作的影片中，諜戰、戰爭、暗殺、警匪等題材的影片占了一多半。其中《導火線》、《潛龍轟天》、《怒火救援》、《搏擊俱樂部》和《史密斯夫婦》等，均為好萊塢的經典動作影片。

作為金牌制片人，米爾坎和很多大牌明星、頂級導演均保持著良好的私人關系。其中包括羅伯特·德尼羅、史蒂芬·西格、布拉德·皮特和安吉麗娜·朱莉。布拉德和安吉麗娜走到一起，正是因為接拍米爾坎的電影《史密斯夫婦》促成的。米爾坎原本希望妮可·基德曼飾演女主角。

作為好萊塢最成功的制片人之一，米爾坎的身價預計高達42億美元，在猶太富豪中排名第六。1991年，他建立了自己的電影制作公司New Regency。然而，米爾坎的財富并非全部來自電影。除了投資彪馬體育用品之外，他還投資高科技產業和奢侈品，甚至連父母的化肥工廠也在其手中發揚光大大，成為價值上億美元的化肥公司。

從人生經歷來看，米爾坎是一個極為成功的商人。然而，從他曝光自己的間諜身份來看，這種成功背后似乎隱藏著某種秘密。米爾坎由一個默默無聞的以色列移民到知名制片人，只花了短短5年時間，這讓人不得不懷疑，其背后是否存在一只看不見的手。

好萊塢人都知道他是間諜

如果研究米爾坎的簡歷，會發現他沒有任何服兵役的記錄。在以色列，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米爾坎的青少年時代，中東爆發了好幾場戰爭。這些戰爭幾乎是以色列的生死存亡之戰。所有以色列青壯年都必須參軍，以免這個國家被阿拉伯聯軍摧毀。

即便在今天，這種全民皆兵的傳統仍舊被保持著，甚至退役之后都必須定期參加預備役的訓練。然而，米爾坎卻沒有加入以色列國防軍的經歷。在完成了化學專科的學習之后，他就被送到歐洲留學。顯然，作為小企業主的父母，無力負擔他在日內瓦的昂貴學費。

日內瓦大學建立于1509年，是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大學之一。而翻譯學院是該學校最好的學院之一，被譽為世界上最好的語言學院。該院走出了“現代語言學之父”弗迪南·德·索緒爾，也走出了文學批評家讓·斯塔羅賓斯基。現代國際關系學現實主義流派的創始人漢斯·摩根索曾經在該校任教。以色列首任總統哈伊姆·魏茨曼畢業于日內瓦大學，并且曾經在化學系任教。與米爾坎同年出生的德國校友漢斯-格特·珀特林，現在是歐盟議會議長。該校培養了成百上千的政壇精英，校友遍布全球各個領域。

能去這所學校學習，對于米爾坎而言，顯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獲得了一位貴人的幫助——以色列現任總統佩雷斯。當時，佩雷斯擔任以色列國防部副部長。為避免國家在未來的中東戰爭中被摧毀，以色列最高當局下定決心研制核武器。佩雷斯是以色列核計劃的具體負責人。他組建了一個名為科技聯絡局（LAKAM）的情報機構，專門負責搜集核技術和獲得關鍵設備。

有報道稱，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畢業后，米爾坎才被吸收進以色列情報系統。筆者認為，這不是真相。在去歐洲之前，米爾坎應該已經被佩雷斯納入麾下。首先，米爾坎躲過了兵役，這不符合以色列國情；其次，米爾坎懂得化學知識，而且在一個化工企業家庭長大，在歐洲有一定的化學供應商聯系網絡。這都是當時以色列科技情報部門非常需要的知識背景和社會關系。

從時間上來看，米爾坎在歐洲留學的時候，正好是以色列核武器計劃的關鍵時期。以色列第一次核試驗為1979年。因此，上世紀60-70年代中期，正是佩雷斯總理領導的核項目小組最繁忙的時期。如果按照一些報道中所說的，米爾坎在上世紀80年代才開始從事核技術的情報工作，則未免太晚。

在訪談節目中，米爾坎承認自己參與了以色列獲得核彈“扳機”的行動。從技術上而言，這很可能是指核彈引爆時必不可少的部件“中子管”以及相應的氚材料。米爾坎還在訪談中提到，自己幫助以色列獲得了離心機以及參與了以色列和南非的核武器合作等等。而以色列和南非的核武器合作，正好始于上個世紀70年代初，在時間上存在對應關系。

這些都可以一一和米爾坎在歐洲學習工作期間的經歷對應。因此，筆者認為，米爾坎在訪談中刻意混淆了部分時間線，以避免進一步曝光其具體工作信息。

2005年3月28日，以色列耶路撒冷，阿諾恩·米爾坎（左）因捐贈1億美元在以色列建造一所新的大學，受到以色列總理沙龍的接見

米爾坎的自我曝光，并非心血來潮。在好萊塢，他是以色列間諜的事情幾乎是公開的秘密。2011年，傳記作家邁爾·多倫和約瑟夫·格爾曼在《機密——秘密特工在好萊塢掀起臺風》一書中確認，米爾坎參與了軍火走私，以及為以色列核計劃輸送機密材料和關鍵技術。作者認為：“至少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米爾坎是全力從事間諜工作，為以色列情報機構LAKAM搜集情報。他的工作包括：購買軍火充實以色列的軍械庫，監督以色列設在海外的賬戶和公司，以使它們更好地滿足以色列情報機構的需求。”

這名作家顯然低估了米爾坎的“間諜工齡“，他自己在訪談中承認“二十多歲就成為007，確實壓力很大”。由此可見，他的間諜生活比書中記載的要至少早20年。

美國為何不抓捕米爾坎

以色列是典型的小國，其國土面積在全球排名第142。然而，其情報機關的執行力在全球的排名卻進入前十，甚至有專業人士認為以色列情報機關能進入全球前五的行列。獲得全球同行如此推崇，以色列特工的能力自然非比尋常。

除了米爾坎效力的LAKAM之外，以色列另外兩個主要情報機構為摩薩德和辛貝特。它們分別相當于美國的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的職能，分管對外情報和對內安全。摩薩德的威名無需多言，辛貝特知道的人卻非常少。辛貝特的全稱為以色列國內安全局，主要負責國內反間諜以及安全保護工作，也同時對以色列駐外領事館和重要商業機構提供安全保護。以色列駐中國大使館就有辛貝特的護衛隊。為了方便日常的戰術訓練，他們和中國反恐單位合作，在反恐部門的基地進行定期訓練。

除此之外，以色列軍事情報局是以軍直屬的情報機構。該機構類似于美國國家安全局和國防情報局的混合體，具備信號偵查能力、軍事情報搜集以及衛星航拍情報分析等職能。

至于米爾坎隸屬的科技聯絡局，是在1960年由佩雷斯組建成立的，卻在1985年被關停。1983年，基于自己猶太裔的責任感，美國海軍情報部門的特工波拉德主動聯系以情報機關，愿意為其提供美國的秘密情報。負責掌控他的正是LAKAM的情報主管拉菲爾·埃坦。在1983-1985年間，他從美國海軍情報部門盜取了幾千份絕密情報，總數多達50萬頁，足可填滿一間房子。這些情報，包括阿拉伯國家軍事部署、蘇聯對中東導彈和軍火的出售、巴基斯坦核彈計劃、美軍密碼、美國在中東間諜名單等。

他提供的突尼斯以及周邊國家的防空系統情報，使得以軍成功空襲位于突尼斯的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總部。巴解組織高層幾乎全部被炸死，僅有阿拉法特因為恰好外出而幸免于難。隨后，波拉德被納入聯邦調查局反間諜人員的視線。他曾經試圖躲入以色列使館尋求庇護，被拒絕后遭聯邦特工逮捕入獄。LAKAM組織也在美國的壓力下被迫關閉。盡管當時以色列政府放棄了自己的重要臥底，事后一直努力營救。至今，波拉德仍是以美之間的重要外交議題。實際上，波拉德從事臥底工作，并非基于經濟上的考慮，而是出于對以色列的熱愛。他每月僅象征性地領取1500美元的費用。與其提供的情報價值相比，這簡直微不足道。

許多優秀的以色列特工入行時，都是基于自己對民族和祖國的感情。以色列傳奇特工伊利·科恩是一名敘利亞富商，他幾乎進入敘利亞內閣，并且是當時敘利亞總統和軍方高層的座上賓。暗地里，他卻為以色列不斷地傳遞著阿拉伯聯盟最高層的情報。1966年，在第三次中東戰爭中，憑借科恩提供的情報，以軍所向披靡，向戈蘭高地發起猛攻，幾小時之內就攻破了敘軍的防線。然而，這位被以色列視為民族英雄的人，卻在1965年被敘利亞反間諜機構抓獲并處死。

事實上，以色列情報機構不僅有007那樣的殺手，還發展了大量的名流間諜。這些具備社會精英身份的人，通過自己在軍政界的人脈，可以輕松獲得很多常人無法接觸到的秘密。社會地位也能為其提供非常好的掩護。米爾坎就是其中之一。他所服務的機構LAKAM已經不復存在，然而他卻沒有停止對以色列的貢獻。

盡管米爾坎承認自己是以色列間諜，但只要他不從事危害美國國家安全的行動，基于美以同盟關系的考慮，美國不會對其進行抓捕。同時，對于以色列的核武器發展，美國一直采取縱容的態度。米爾坎實際上是在美國默許下行動的。他甚至可能和美國中情局取得了某種默契，在一些地下走私行動中相互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