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費瓦湖的一切

在尼泊爾的博卡拉，這座城市的基本格局是依費瓦湖鵝蛋般的形狀起伏。每天早上，在云霧褪去的時間里，喜馬拉雅山的金頂近在咫尺，這無論如何都是一種幸福。

尼泊爾的商業氛圍很弱，在這個以手工業和棉麻制品聞名的國度，互聯網仿佛多余。但這個小國的人民幸福指數一直排在世界前列，這讓你有時候會心生懷疑，商業的變革究竟是帶來還是帶走了什么，但更多的時候你根本來不及懷疑，只能面對一個不得不接受的結果。

因為工作關系，這一整年我都在失眠，Word是最讓我感到焦慮的軟件，每次打開它的同時我都會不自覺地打開豆瓣FM、QQ音樂、百度音樂，百樂齊鳴讓我不至于陷入到另外一種人格中去。而在費瓦湖邊的日子里，我卻奇跡般地治好了失眠與焦慮，每天聽的最多的音樂就是鳥叫聲。

作為一名商業記者有時候是一件幸運的事，不用像社會記者那樣拷問良知，像時政記者那樣擔心政治紅線，像娛樂記者那樣遍嘗浮華。我們的問題是，你究竟該如何從欲望堆里扒開金銀，窺伺商業的本質與人性。

來此之前的一個月，我在北京CBD的一家中介公司里臥底，為一篇商業報道做調查。這家公司有將近一百名員工，上至老板，下至員工，他們的臉上每天都寫著焦慮。是的，他們比我更焦慮。因為所在行業特殊，他們所做的工作和得到的回報都讓他們感到焦慮。賺不到錢，他們焦慮，賺到錢了，他們更加焦慮。因為焦慮，他們中的很多人顯得很“狼性”，在對待客戶的態度上都是那么急功近利，甚至不擇手段。有趣的是今年年初，百度公司的創始人李彥宏還在給公司內部的郵件中提出“鼓勵狼性，淘汰小資”。很難評價此狼性和彼狼性，只是中介行業的“用戶體驗”實在不怎么好。做調查的那段時間，業務員與客戶發生爭吵、競爭對手之間糾紛互毆的戲碼不斷上演，精彩程度不亞于城管執法。初時覺得好玩，時間久了我卻因為人人臉上寫滿的戾氣感到害怕，腦子里成天打轉——難道這就是商業？

在博卡拉，商業的形象是這樣的。如果你花150盧幣（約9塊人民幣）買一杯石榴汁，當地人會在你面前拿出5個顆粒飽滿的新鮮石榴，當著你的面剝皮吐子，用壓汁機加工成紫紅色的新鮮果汁并熱情洋溢地遞送給你，對你滿面堆笑地說謝謝。這還是景區的宰客價，不過又有什么所謂呢，我們中國土豪向來講究的不就是“用戶體驗”么？

中國缺用戶體驗嗎？這似乎是個偽命題。在電商領域，馬云和劉強東代表各自的企業無時無刻不強調用戶體驗，淘寶和京東確實也做得很好，而且越來越好。

和這樣的企業家交流有時候是件困難的事，他們把控每一件事，包括與記者交流。究竟是你探尋他，還是他解構你，容易變得模糊。在雙十一杭州阿里巴巴的會場，馬云用350億的成交額成功把控了國內外三百多家媒體的記者。你樂于掉入這樣有趣的“陷阱”中去，成為其中的一員。他告訴你這是一場狂歡，你于是就手舞足蹈。他告訴你這就是人性，你發現事實勝于雄辯。

而劉強東這邊，游學歸來，成功瘦身，西裝革履，步伐輕盈。你問他公司的戰略，他回答早餐牛奶加雞蛋，中午水煮白菜，晚餐牛奶加藍莓。是的，他比你更了解你，知道你要什么。

商業的秘密就是探究人性，這話老生常談，卻沒幾個創業者做得好，很多時候是因為他們連自己都不了解，遑論他人。而商業記者的寫作，很多時候正如《戰爭之王》開頭尤里所說：“我只是告訴你到底發生什么事。”

8.5%（中國經濟增速）、1000億（騰訊市值千億美金）、350億（雙十一淘寶成交量）、7000（比特幣漲幅）……這些數字構成了2013年。當然，還有陳永洲事件讓商業記者們人人自危。至少，這一年看起來過得還不算那么虛妄。

在博卡拉，最有意思的運動要屬無動力滑翔。從海拔千米的高峰上往下跳，往下俯沖時的感覺猶如過山車般讓腎上腺素加速分泌，但每天從山上跳下來的人還是成百上千，樂此不疲。好吧，其實我是在說創業的感覺。在空中，你可以看清整個費瓦湖的形狀，像個鵝蛋。哦，管它像什么，總之你沖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