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政治抗議弄得像電影一樣生動

在日本福島核災兩周年前夕，臺灣多個城市在3月9日舉行反核大游行，參與人數創下歷年新高，有超過20萬人在街頭高喊反核口號。這種壯盛的聲勢，大概不能不部分歸功于名人效應。今年初以來，臺灣有越來越多影視藝文界名人，包括林志玲、蔡康永、伊能靜、陶晶瑩、小S、陳藹玲等人，公開表態反對核電廠。

有這么多名人站出來，其原因當然和震驚全球的日本福島核電事故有關，讓大家真正較近距離見識到核災的可怕，但有位大佬級人物的實踐示范和精神感召，仿佛一塊吸引許多藝人名人紛紛站出來的磁石。

這人就是知名的電影導演柯一正。和侯孝賢、楊德昌等人一樣，他是20世紀八十年代臺灣新電影的先鋒人物之一，是紙風車劇團的共同創辦人和現任董事長。紙風車劇團花了五年時間，走遍臺灣319個鄉鎮，為當地兒童免費演出兒童劇，活動經費完全來自企業或民眾贊助，不靠政府挹注經費。最有意思的是，該劇團最終在2011年完成最后一場義演的地點即在臺北縣萬里鄉，而萬里鄉也是一座核電廠的所在地。

相較于臺灣影視界其他名人，柯一正導演的反核經歷最為資深。早就對核災風險有所認識的柯一正，十多年前即已開始現身在臺北的中正紀念堂，向公眾發送帶有反核訴求的紫色緞帶。去年5月19日，馬英九在連任就職前夕的記者會上回答外媒提問時曾說：“我們這能源政策提出來之后，我們的感覺是當時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反對……”馬英九的這段談話讓柯一正聽了大為光火，于是和另一位電影導演戴立忍共同發起了“我是人，我反核”的抗議運動。

雖然這只是去年5月28日發生在凱達格蘭大道的一場快閃行動，但為公眾喊出了被消音已久的心聲，也深深打動了原本對核電議題保持沉默冷漠的大多數人。在那場行動中，柯一正召集了作家駱以軍、導演戴立忍、吳乙峰、陳玉勛等數十人，集結在凱達格蘭大道上，手拉手倒臥大道上高喊“我是人，我反核！”旋即就起身閃人，全程不過一分鐘左右。導演們的這項快閃行動，隨著臉書等社交媒體廣泛的傳播而轟動一時，也觸發更多人敢于站出來質疑或抗議執政當局堅持推動的核電政策。

因為這場快閃行動，柯一正等人遭到警方以涉嫌違反“道路交通管理處罰條例”及“公共危險罪”為由約談，公司隨后也疑似遭國稅局查賬，他的演員兒子柯宇綸因此怒批臺灣政府是“一部黑色的國家機器”。不過，這一連串的約談和查賬事件并沒有嚇退他們，反而讓他們的反核意志更為堅定。

這是去年的事，也是多數藝人名人尚未站出來前的情況。今年的聲勢就大不相同了，今年的反核大游行是二十多年來臺灣規模最盛大的反核游行。游行背后的成功因素除了有社運團體串連、“媽媽監督核電聯盟”參與之外，最重要的是在游行前夕有電影人的投入：柯一正導演聯合作家小野、駱以軍、導演吳乙峰、楊力洲、鄭有杰、戴立忍等人舉行記者會，公開號召民眾上街參與反核游行。

臺灣的游行活動很多，但往往在活動高潮之后戛然而止，無以對政府持續施加民意壓力。這次反核大游行則有所不同，為了繼續凝聚反核的民意與民氣，柯一正號召了一群電影導演、作家和出版人做“長期抗戰”的準備，推動“反核四！五六運動”：從反對續建核四廠的大游行后第一個周五晚間六點開始，他們與民眾在“總統府”前的自由廣場集會，一起用充滿創意的“反核健康操”、歌聲和演講等柔性手段，繼續表達反核理念。他們公開宣示，這場“反核四！五六運動”會在每周五持續下去，“直到廢核為止！”

壯盛的反核大游行剛剛結束，但充滿溫柔氣息和歌聲的“五六運動”正在開始。年近70的柯一正導演為下一代爭取免于核電災難威脅的明天。導演們不是反核的激進派，但他們卷起袖子、動手搶救自己的家園，而不是把臺灣的未來完全交給政治人物決定。這場“五六運動”的意義即在于此，也做了一個很好的示范：任何自覺的公民行動，最要緊的是從不言退，溫柔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