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中的男人語言

　　報告結束時，女建筑師詢問在座的聽眾還有沒有問題。坐在前排的一位年輕同行笑著說：“如果您解開上衣的第一顆紐扣，這個報告就更棒了。”
　　女建筑師的反應是怎樣的呢？微微地尷尬之后，她決定對這個攻擊不予理會。
　　來自弗萊堡的經理顧問皮特·莫德勒說，這是個典型的例子。他建議女人，在男人主導的職業中不能表現得軟弱無力，而應該有權力意識地做出反應。這首先意味著她們要學會一種外語——男人的語言。
　　莫德勒的訓練方法有個有點嘩眾取寵的名字“傲慢原則”，其核心不是教女人展現傲慢，而是抑制她們根深蒂固的調情反應：微笑，彈睫毛，傾斜小腦袋，嬌俏玲瓏——所有表現順從的姿勢。一位有權力的女人雖然不用像電影《穿普拉達的女魔頭》中梅麗爾·斯特里普所飾演的那位女老總一樣盛氣凌人，但是在一定的場合保持嚴肅益處多多。莫德勒稱之為“場合傲慢”。
　　“如果女人想在職場取得成功，就必須理解男人和她們有著完全不一樣的交流方式。”他解釋。女人的交流是水平的，對她們而言最重要的是平等、團隊協作和禮貌。與此不同，男人則更傾向于垂直層面的交流：他們強調執行力、決策權、風險和領地行為，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等級次序。“很多人只有在他們知道自己在團隊中的位置時，才感到游刃有余。”莫德勒說。不管是在木匠學徒期，還是在教堂和媒體公司工作的經歷，都使他對此深有體會。男人們爭奪職位，征服并保護他們的領地。比起散漫的解釋，他們更容易理解條理清晰的報告。“在發生沖突的時候，三個言簡意賅的句子比滔滔不絕的附加信息有用得多。”
　　莫德勒知道，對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來說，這一切聽起來有多么古板。因此，他選用了一種最直觀的練習方法，讓她們慢慢領會自己的思維方式和男人的語言之間的差異。
　　在討論課上，莫德勒的訓練助手除了Y染色體什么也不需要帶。平時那位男助手就靜靜地站在門口，如果女學生想要表演她們職場生涯里一個真實或虛擬的場景，這個男人就開始投入工作，表演他的角色：老總，同事或下屬。莫德勒總是打斷表演，問這個男人覺得怎么樣。
　　結果完全出乎意料。“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我不會相信。”大學女教授比爾吉特·諾維勒說。例如和同事之間的沖突對話，諾維勒口中所謂的“嚴厲指責”并沒有讓那位“Y染色體”感覺絲毫不好受。女人們認為幾乎已經是侮辱的句子，對男人來說非常禮貌。又比如一位女經理表揚她的員工，言語精確到很小的細節。討論課的女學員都認為表揚得非常棒，但是“Y染色體”感覺不舒服。莫德勒一次次修改場景，終于讓那個男人感覺自己確實被表揚了——女經理把手短而重地放在他的肩膀上，看著他的眼睛，意味深長的停頓之后，慢慢地說“做得好！”
　　男人的感受和女人完全不一樣，這種認知非常有用。如果不知道這些，年輕的女性在做第一份工作時會辛苦得多。達格馬·瓦格納，一個手工工廠女老板，現在也正按照莫德勒的要求行事。以前，在工廠領班懶懶散散地寫出提議之后，她總是很快進行修改，甚至直接去找他，和他說有哪些地方不對，可以怎么改進。完全錯誤！現在她在自己的辦公室約見他。他走進來后，她先讓他一個人站一會兒，再抬起頭說：“提議有13處錯誤。”之后是長長的停頓，領班開始緊張，用一只腳摩擦另一只腳。“您什么時候能夠改正完畢？謝謝。”對話結束。
　　顯而易見，短句和長長的停頓是莫德勒的有效武器。
　　除去表達方式，大學教授諾維勒還對表達內容存在疑問。莫德勒想讓她在和經理談話時大聲說出他的頭銜：“您是經理。”她認為這很荒謬。“每個人都知道誰是經理，他辦公室的門上也寫著，盡管如此還是要說出這個見鬼的詞嗎？”她在鏡子前練習了一個晚上。然而，功夫沒有白費。在明確表達職位高低之后，她實現了自己的愿望，獲得了升職。從這時起，她更加開始注意男人的語言，并且“像使用一種外語一樣使用它”。這就是莫德勒想要的效果。“我們不需要覺得這個游戲有多了不起，但如果想要參與其中，就必須知道規則是什么。”他說，“女人總是喜歡考慮到很多道德因素，但這毫無用處。”
　　如果女人在自己的生物預留地以更加強大的姿態出現，男人是不是也該學習女人的語言？當然，莫德勒說，但是他給男人開的討論課經常空無一人。就算有公司派出員工學習女人的語言，也經常沒有準備好實例——和女同事相處有問題？從來沒有過。而一旦莫德勒和這個公司的女同事聯系，就會收獲一打實例，證明她們需要學習男人的語言。
　　這個想讓女建筑師出丑的男人很可能只是想開個玩笑。但是，在莫德勒的討論課上排練了四遍之后，這個女人已經知道怎么應對了。聽到侮辱的句子后，她盯著這個男人，身體慢慢前傾，沉默地鎖定他，然后用手指著他，響亮而緩慢地說：“太幼稚了。”
　　船沉，落幕。
　　[譯自德國《明鏡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