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默曾經提出“北京共識”,并在世界范圍產生廣泛影響;如今,他又推出了這本《零國集團時代——誰是新世界格局中的贏家和輸家?》,探討一種國際大勢的演變趨向。那么,在這本書中,布雷默又將提出哪些值得我們重視、需要我們詳加審視的創見說法呢?
布雷默分析框架中的“零國集團”(G-0)指的是這樣一種世界秩序,在這種世界秩序中,沒有一個國家或國家聯盟能夠擔當起領導世界共同應對全球挑戰的角色。他認為,七國集團早已式微,而所謂二十國集團只是一種愿望而不是一個實體組織,因為二十個成員對于一個需要在諸多重大問題上達成共識的組織而言實在是太多了,而它們之間的共同點又太少了,除非共同面臨最極端的情況,否則二十國集團很難在重要問題上取得實質性進展。關于二十國集團,作者還有更形象的描畫,他說:二十國集團就像“一張巨大的撲克桌,桌邊的每一個玩家都在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籌碼,時刻注視著其他十九位玩家的動向,以便伺機打出自己手中的牌”。盡管二十國集團并不是一種世界秩序,但是每個國家都在為自己考慮,為自己著想。假如七國集團無足輕重,而二十國集團又不能有效發揮作用,那么我們現在居住的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一個什么樣子呢?所以他指出:七十年來,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頭一次沒有了全球領導者,我們將生活在一個群龍無首、無人主導的世界上,我們的世界已經進入了轉型過渡、危機四伏和劇烈動蕩的階段。
為什么會出現沒有一個全球領導者的零國集團格局呢?作者的分析非常精辟:除了和諧的言辭和適度積極的態度以外,要讓二十個談判對手在拍照時間和高尚的原則聲明之外的任何問題上達成協議極為困難,尤其當他們在政治和經濟方面的基本價值觀不一致時,更是一種不可能的事情。這就像讓貓鼠和諧共處一樣困難。零國集團時代意味著這樣一種世界,即無論是在老牌國家集團中還是在新興國家集團中,政府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共同的目標,而且各個政府各有各的目標,有時甚至正相反。布雷默尤其指責新興國家在承擔與全球領導角色相對應的風險和負擔時相互推諉,不愿履行國際義務。他因此強調指出:這種不情愿的做法與表現就是“零國集團”世界的核心內容所在,也是我們理解“零國集團”世界的關鍵所在。布雷默所描畫的“零國集團”是一種中性現象,既沒有貶義,也沒有褒義。他認為“零國集團”現象既可以導致大量難以預料的危機,也可以創造眾多意想不到的機會,“零國集團”的困境在于每一個國家的政府和機構都會采取以犧牲他人利益的方式來保衛自身利益,而不采取通過彼此合作來設計一種有效的集體防御體系來對付共同的威脅,而在所有危險中,最大的危險恐怕就是以恐懼心理開始之事必以愚蠢方式結束。因而作者進一步指出:在無全球領導者的零國集團世界,將會產生許許多多的風險和機會。他認為:零國集團世界,既非善又非惡,總體上看,零國集團世界將會開辟一個更加具有挑戰性的經濟環境,但是,總有一些政府、機構、公司和個人具有足夠的應變能力和適應能力,它們因而肯定可以在零國集團這個無主世界上發展壯大起來,并成為贏家。與此同時,也總有一些政府、機構、公司和個人不具有足夠的應變能力和適應能力,因而就不會在零國集團這個無主世界上發展壯大起來,最終會成為輸家。在布雷默看來,零國集團世界上的贏家有:一是支點國家,即有能力與其他眾多大國建立對自己有利的關系而同時又不對其中任何一個國家產生嚴重依賴的國家,如巴西、土耳其、南非、印尼、越南、新加坡等;二是擁有大國朋友的麻煩國家,如朝鮮、伊朗、緬甸;三是適應者,如跨國公司、國際組織;四是保護者和騙子這兩類行為體。也就是那些能夠發現并利用“每個國家都為自己”這種法則的行為體。這里,保護者是指那些參與了防御常規軍事打擊、網絡攻擊、恐怖主義或者商業盜版行為等相關業務活動的公司,尤其是當它們能夠與財大氣粗的政府結為合作伙伴時就更是必勝無疑。關于騙子,布雷默舉的例子是津巴布韋總統羅伯特·穆加貝,一九九八年,鉆石生產國、鉆石貿易國、人權組織、鉆石行業等不同的行為體在南非金伯利鎮舉行會議,達成了一項《金伯利進程》協議,以規范“血鉆”的國際貿易,但穆加貝竟然宣稱他不遵守,他不遵守,大家卻又都不敢反對他、得罪他,只能看著他大發血鉆財。在作者看來,零國集團世界的輸家是那些不僅拒絕承認現實已經發生了變化,而且還拒絕承認改革必要性的行為體,如作為受委托的國際組織(北約、無國界醫生組織),如易受傷害國家(日本、以色列),如影子國家(墨西哥、烏克蘭),如沒有朋友的麻煩國家(卡扎菲的利比亞),如恐龍式公司。
布雷默所分析的贏家和輸家也并非全然涇渭分明,他說有的國家(如越南)既可以是輸家,也可以是贏家。他還特別指出:正如美國在零國集團的世界不一定必然要輸一樣,中國在零國集團的世界上也不一定必然要贏,對中國來說,贏“不是水到渠成必然的事情”。他說:從長遠看,中國面臨的國內挑戰將非常多,以至于它不可能充分利用零國集團的環境所帶來的機遇。他說中國領導層面臨的最艱巨最重要的任務有三個:思想變革、政治變革、經濟變革。我認為,這雖然不是本書的主要內容,但對中國人來說,卻是最關鍵的內容。
本書不光是對當今世界格局和未來世界走勢進行解剖,不光是對零國集團世界及其面臨的難題病灶進行診斷,他還開出了可行的藥方,即對全球進行再投資,他希望美國在這方面發揮作用。
或許是由于未來有其不確定性、不可預知的一面,我們細讀此書,處處可以看到作者的矛盾心態,一方面他說美國告別了頂峰,未來難當領導,一方面他又說美國在未來不一定必然要輸;一方面他言辭鑿鑿描繪了零國集團世界的形貌且演變趨勢不可改變扭轉,一方面他又倡言美國對全球化進行再投資,言外之意分明又是在說美國仍有可能主導未來的世界格局。不過,我轉念又一想,說作者是矛盾心態,可能也不夠恰當,也許最好稱之為作者的彈性思維。是的,面對不可逆料的未來,我們最好保持彈性思維,想到多種可能性,準備多種應對策略,采取多種工具方式。
在全球化時代,欲要抓住機會成為贏家,欲要回避風險不做輸家,全球視野是必要條件之一,毫無疑問,布雷默這本書有助于我們放開視野,看清世界這只無形大象之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