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沙漠（外二章）

散文詩創作要講究技巧，更要追求思想性，思想是散文詩的骨頭。

一

敲打沙漠，可以在一種想象里進行。

詩的意境，就是那些柔韌的沙石，在某一個早晨走動或者說話。

雨水都隱匿到石頭里面去了，以血液的姿勢存在。

沙漠在一簇梭梭草上醒來。一片綠色，可能就是沙漠艱難生長的愛情，貧瘠的日子里，一群羊是走動的白云。

大風乍起，一種挑戰以站立、以滾動的方式覆蓋視線，鋪天蓋地的風景里，行走的沙如桃花、如夢幻、如泣血的朗誦、如無力逃遁的柵欄、如橫空鞭撻的疼痛。一粒沙子可以讓風受傷。

一場悲壯淋漓成天空的傳奇，沙冬青的呻吟早已干涸。

用一種想象遙遠地敲打沙漠，聽到了什么？燈紅酒綠之外，雪霽在子夜孕育，一行腳步向上蒼祈求，半瓶白酒竟能成為驛站，冥冥之中，枯藤老樹，西風瘦馬與天空一起窒息不語。枕草而眠，那些飛翔的小鳥，分明是沙漠的靈魂。

二

被一種蒼茫覆蓋。

水草是沙漠的江南，疏疏斜斜的小樹，是想象里的海岸線，沙丘是走動的波浪。

風是沙漠的情人，空蒙而無垠的荒野、狼嗥、鳥唳，孤獨霜一樣冷靜。

一棵沙棘以千萬把匕首的姿勢，廝殺寒意逼人的黑塵。格狀沙丘的行走里，鹽生蓯蓉與沙冬青共舞，逐水而行，追日的夸父在紅柳的注視下涅槃。

無風。沙漠比傳說純凈，隱匿在沙漠深處的莖芽，幽蘭吐芳。跳躍的沙鼠，不斷自我流放，風高舉沙的鞭子，隨時讓一些沖動自縊。

沙漠是大西北的漢子。永遠是十八歲的激情，一種震撼裹挾沙暴，以自虐的嗜好，在沙暴的漩渦里，任何一粒沙子都不能明哲保身。

用沙子濯洗過后的胡楊和仙人掌，是沙漠站立的旗幟、不死的信仰。

獨舞沙漠，聽陽光奔跑，由沙漠孕育的潮汐，森林般鋪展過去，染黃一千里的視覺，躋身沙漠的內心，一滴水，足以讓一種思想夭折。

古松

擠開石頭，一棵古松孤懸于偏隅，萬米山崖下是長年不散的霧靄。

虬枝盤節于石頭的褶皺，像一只蝴蝶棲息在仰望的懷里，與山巒擦肩而過的是朝霞和夕陽。

古松不習慣讓云一眼就可讀懂，一首詩歌走近懸崖，襯托一座山的形象，閉上眼睛，在冥想中解讀一種精神的經典。

遠方毫無顧忌地眺望，把古松想象成一只大雁，想象成一雙翅膀，想象成星辰日月，想象成花的呼吸。

或許，一場大雨的襲擊，古松在雷電的箭鏃中傷痕累累，但只要不被徹底毀滅，高舉的松枝就是一面旗幟，而跌落在澗底的松葉，也不曾為雨哭泣。

在古松的俯瞰下，鷹張著大嘴在空中追溯一朵流云，低緯度的山坡上，蜜蜂在花中千篇一律地重復愛的謊言。

沿著一段陌生的驚險，一滴滴疲憊的汗珠艱難攀緣，在一種篤實的禪意里，古松的根須比巖石還要堅硬。

亂云飛渡，古松如鷹，以一種滄桑作證，匍匐如朝霧夕嵐注解著山的熱忱和真誠。

萬米懸崖之上。一棵古松闡釋了山的陽剛和狂放。

高原感悟

一

不甘心在海底任魚蝦游戲，蟄伏千萬年的沖動，終于選擇一條縫隙噴薄而出，直沖八千八百米的高空。

漫長的跋涉之后，仍然激情十足，一厘米一厘米往上攀爬，讓一朵雪一塊巖成為地球至高無上的焦點。

珠峰是一只孤獨的雁、一柄銳利的刀。

純潔的掩飾下，層層密布的陷阱，隨時讓跌落的微笑凍成冰冷的石頭，讓許多年后的喟嘆充滿柔情。

這是被太陽染白的膚色，漫山的積雪歷史悠久，一壞雪水，或者一點淺綠，都記載了焦灼與興奮。風霜中的鳥鳴，那是永遠向著圣地飛翔的堅韌。

我渴望雪山做我的肌膚，雖然有些冷靜，卻冰清玉潔。

我想象珠峰是我鈣質豐富的骨頭，在這離天最近，近得幾乎天地合一的高原上，我張口可以吻云，伸手可以摸天。

一朵花里隱匿五彩的向往，一滴水可以成為一面鏡子，透視世界的濁與純。

自虐的荊棘鳥是天空行走的孤獨，風雨是天空舞動的寂寞。淚水讓一塊石頭疼痛，卻無法讓冷漠蕩漾。

二

無路可逃的時候，我把自己裝飾成一個音符，在琴弦的震顫里等你。

等待你需要勇氣。或許，一個冷眼就是一個休止符號；或許，一個表情就是一把匕首。

我已經做好充分的準備，最悲觀的結果，無非是與一道閃電自焚，或者被一粒粒猙獰的文字擊傷。

我可以為一個遙遠的夢舞蹈。站在遐想的額頭上，我不會放棄喘息，縱然萬丈懸崖，我也是翱翔的蒼鷹。面對曠遠蒼茫的高原，我是某一個章節里的渺小。面對沃野千里的草原。我是某一曲歌謠中的粗獷。

或許我生命中最后的一縷生動，格?；ㄒ矔煲暉o睹?；蛟S我血脈中最后的欲望，獵隼也不會展示震撼蒼穹的力量。

跨過千山萬壑的信仰，正一步步地接近、觸摸圣地大昭寺或者布達拉宮的佛祖。匍匐在地，三步一磕的虔誠，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丈量世界屋脊的每一寸土地。

云沒有表情。高原之上。一盆香柏讓眺望向上成長。臨水的懸崖下，愛情或許是舟舸綻放的浪花。旖旎的浪花里，一往情深，往住是一生一世的心痛。

珠穆朗瑪以外的陽臺上，一種曖昧偶爾曲線畢現，或許有貪婪的嘴唇磨擦著牙齒。有時候，在夢中攀登珠穆朗瑪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