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夜路的人（外三首）

在鄉下，常能遇到提燈趕路的人

風雨燈忽明忽暗，像跳動的心臟

有時候相遇，兩團火微微靠近，火苗漸長

像在密謀；

又分開，各自動蕩

黑暗中提燈趕路的人

黑暗中只看到兩束狹窄的光在走

未命名的花

黃昏，石徑。陌生的花正在凋零

——她經歷了什么？如今這么低

被神選中的人，被凡夫遺棄

無法命名的神秘的身世

我捻起她，輕輕攏在掌心

并不想向她打聽什么

傷心碧

于窗前讀書，讀到

暮色昏黃。有人拉亮背后的廊燈，

漸漸的，人間燈火蓋過天空的灰藍

總有一半時間，光明轉去照耀另一些人

而我，還不肯轉身。長街上的燈

沒有我要的那一盞

我望著窗外，身體傾斜。我總是這樣

一半在紅塵，一半在夢境

暗色里，窗外的芭蕉正綠到深沉

魚和飛禽

放魚入水，放它回到低于地面的生活

兩條魚，一東一西，相忘江湖

像給自己一條生路。湖水渾濁，湖底有網

有限的生，也勝于絕望。

某次，一尾魚凝然不動，黑色的背脊

像孤獨，深于孤獨

生死之間，有一剎那高貴的猶疑

這么多年，她終究不敢放一只飛禽，

她怕毫無約束的內心

因為自由，而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