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遠(yuǎn)的詩

公 園

繁星何時退去

我們還躺在草地里

暴雨來臨，眾人散盡，我們一無所知。

狂風(fēng)吹動著緊鎖的鐵門

咣咣的響。

一道閃電，萬物尤美，一覽無余

而你全然不知。

世上只有我們，你把頭

深埋在我懷里

裹你的衣裳濕了又濕。

而當(dāng)你

偶爾抬起頭來，問我

何時天明？世界

漆黑一片。

山中過年

深山中只有我來此聯(lián)姻的一家

土屋，草瓦，黑狗搖著灰尾巴

點(diǎn)燃鞭炮，閂上門，在

5瓦的燈泡下坐攏

我們飲酒，喝茶，不知鬧了多久。

山里人燒水竟是這樣的：黑漆漆的

水壺吊在火焰上，一根鐵絲上下調(diào)節(jié)。

出門小解，天已全黑

寒風(fēng)吹雪，山谷蒼茫一片。

夜靜得如此遼闊，凄冷

對面，成片的松林與高山融為一體

知識青年

關(guān)于知識青年，我所知道的不多

他們把小麥當(dāng)韭菜，出工

打瞌睡，好吃懶做。

但是后來，村子里

裝了一臺廣播

廣播，裝在村東頭的一棵樹上

有一回，廣播啞了，民兵連長

急了。

一個知識青年，借助一架長梯

登上大樹

抱起一根粗枝，狠命一搖——

人們馬上就聽見了

我們偉大領(lǐng)袖的

教導(dǎo)。

獨(dú) 飲

老了，我一定做個純樸的鄉(xiāng)下人

在陰雨天，骨頭發(fā)痛

我就搬來一口樹樁，用苞谷芯引燃

只需一把花生：我一邊剝，一邊吃

一邊把空殼丟進(jìn)火里；

一瓶低質(zhì)的烈酒，讓我度過整個下午

我將忘記一生中的多少事？

多少碰杯不值一提？

即使有熟人下鄉(xiāng)，我也只點(diǎn)個頭

決不起身，也不打個招呼

老河無用

從前家鄉(xiāng)的河流彼此貫通

簡單的閘口，我們用空鉤釣魚

那些河，流淌于我們屋坡下

水很深，淹死過一些人

但人們照樣打水，夯衣，洗菜

我們則用糞篼

撈取肥碩的河蝦。

我們村中

有個孤寡太婆

園子種有兩棵梨樹，樹下的甲魚

年年爬到鄰居家里

我的堂兄幾個，愛盛夏潛水

偷吃她的梨子

有一次，他們又在樹上喧鬧

一陣咒罵聲起，人人扎入水中

慌亂之下

光著身子在街上奔跑

如今那些河流再無趣事

有的已干涸，有的成了野花生的集居地

一邊的莊稼田

推成了魚池，老河無用

人們就把養(yǎng)豬的糞便排放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