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董：在美國聆聽新人

丹尼·董（Danny Dong，中文名董樑）是美國一家高端婚禮攝影工作室的攝影師，也是世界WPPI婚禮協會一等獎獲得者。他的作品充滿戲劇效果和張力，總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作為一位華人青年，他如何進入美國的婚禮攝影行業并廣受歡迎，讓我非常好奇。2012年年底，他回國在上海舉辦婚禮攝影講座，門票賣出1500元每張的高價，引發眾多業界人士和婚禮攝影愛好者的參與和關注。在他辦完講座的閑暇期間，我采訪到了他，請他談談自己在婚禮攝影方面的經歷和經驗。

你曾做過很多待遇優厚的工作，是怎么轉行婚禮攝影的呢？

1999年，上海舉辦“世界攝影家看上?！被顒?，當時上大三的我是活動的志愿者，擔任翻譯工作。每天跟著攝影師們拍日出、走街串巷，夜里看幻燈片直到兩點。在攝影師眼里，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兩周下來，我對攝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畢業后，我做過普華永道的審計師、新東方學校講師，兩年后買了第一臺數碼單反相機，開始學習拍照，泡攝影論壇……2005年我前往美國攻讀MBA，一半時間在商學院，一半時間泡在攝影系。系統的攝影學習讓我認識到攝影的博大精深。

MBA畢業后，我進入一家管理咨詢公司，但每個周末都會去拍照。從一開始的人像拍攝，到后來為一位朋友拍攝婚禮，漸漸發現自己真正熱愛的是婚禮紀實攝影，因為它不僅要求攝影師有新聞紀實攝影師那樣對瞬間的敏感抓拍，又要在短暫的時間里發現人物最美的角度，給新人留下藝術唯美的婚禮寫真。

經歷了兩年的兼職拍攝，我已經成為市場上頗受歡迎的婚禮攝影師，便毅然辭去工作，成為一名追夢的攝影師。

美國新人定制一場完整的婚禮攝影有哪些流程？你親自負責哪些流程？

美國的婚禮攝影的預定都由新人和攝影師直接溝通完成。和中國不同，婚禮策劃師在美國的婚禮預定環節作用是很微弱的。美國人都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婚禮一般都是按照自己的需要策劃。訂好了婚禮的日期和場地，新人接下來就可以找攝影師、花藝師、燈光師、化妝師、司儀了。我的工作室一共只有兩個人——我和我太太Julia， 所以和新人的溝通我們會從頭到尾一直參與，包括第一份郵件聯絡、和客戶當面會談，到拍攝的溝通，到相冊的設計，到最后親手把相冊交給客戶。據我了解這也是美國乃至全世界高端工作室的做法。

你的攝影工作室在美國是怎樣打開市場的？

個人工作室成立初期最大的困難是市場推廣，也就是讓人知道并記住我們。當時我試過很多的網絡廣告，但效果都不佳。但中英文雙語的語言優勢，熱情活潑有親和力的性格優勢，讓我們在初期吸引了很多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客戶。我開始在自己的博客里記錄每個留學生婚禮的故事，很快有了廣大的留學生粉絲，口口相傳，很多遠在紐約、休斯頓的留學生都專門邀請我們飛過去拍攝他們的婚禮。

你的婚禮攝影的作品在風格上和其他的人的有什么不同？

我的婚禮攝影作品的風格分兩個階段，在發展初期，走的是活潑可愛的生活氣息路線，當時我們吸引的是和我們自己性格相近的客戶，作品帶有強烈的生活氣息，能體現出客戶本身獨特的性格特征，這個風格特點讓我們從僵硬擺拍的市場上脫穎而出，吸引了青年客戶群體。

目前我們的工作室已經漸漸成為全美最高端的婚禮攝影工作室之一，客戶的家庭背景和成熟度也都有所變化，所以我們的風格也開始改變，在保留了生活氣息的同時，拍攝中也突出了對性感、經典、親情的表現。

在工作室的定價和營銷方面，你有什么經驗？

價格由供求關系決定，所以當我們處于市場上供不應求的關系時，我們就穩定地提高價格。我的創業目標很簡單：要做世界上最受歡迎、價格最貴的個人工作室，每年最多只拍40～50場婚禮，平均每周1～2場，這樣保證我可以花足夠的時間去了解客戶的特征和喜好，拍出婚禮的特色。所以我一直保持個人工作室的簡單模式，絕不擴大規模，在每個周末檔期全部排滿的前提下，穩定地提高單價。我拍攝的第一場婚禮收費是1200美金，然后每個月提高100～200美金，直到現在每場平均收費10000美金，成為全美國甚至全世界最昂貴的婚禮攝影工作室之一。

我們沒有不同檔位的價格基準，收費的不同主要是拍攝時間長短的不同，有的婚禮只需要拍8小時，但有的中式婚禮從早上接新娘開始，一拍就是15個小時。

我的營銷方式完全是靠口碑傳播，客人大部分都是由我拍攝過的新人們推薦來的親戚朋友。我現在不做任何網絡和平面廣告，但新人預訂拍攝已經需要提前6～9個月了。

可否從攝影師和新人兩個角度說說定制一場婚禮拍攝需要哪些準備？

我一直覺得做足功課最重要。我堅持每場婚禮前跟客人最少有兩次面對面的交流，每次兩小時左右。我會詳細了解婚禮的流程、特殊的安排、新人喜歡的照片的風格。我會很坦率地問：“有沒有什么照片是你們在婚禮中特別希望的照片？有什么人是你們希望我重點拍攝的？有什么是你們不太在乎，如果時間不夠可以忽略的？……”

我也會專門提前趕去婚禮儀式的場地，花兩個小時，把婚禮當天需要的拍攝地點先踩一遍，制作出拍攝計劃。

在拍新人的時候，你的攝影的構思是怎樣的？個人傾向于哪種表達方式？

我追求的是能拍攝出每個客戶獨特的個性和感覺。用心去體會客人，體會婚禮中的每份情感，才能讓作品有特點和生命力。這份特性更多地來自新人的特性。當我的客人希望我給予建議時，我會指導她們的姿勢，調動她們的情感；當我的客人希望我毫無干涉地記錄時，我會把自己隱藏在無人的角落，成為一個真實的記錄者。

你更注重前期的拍攝，還是更注重后期的修飾？

我的觀點是前期和后期都很重要。在數碼攝影時代，一個好的攝影師不能再把暗房的工作丟給沖印師，而必須自己從拍攝到處理，完成一幅攝影作品的所有過程。前期的拍攝很重要，如果光線表情不對，后期再怎么處理都沒用。而后期能把前期的拍攝結果進一步完善，得到一幅佳作。例如在一個葡萄園，很多攝影師都可以拍出類似的照片，為了讓照片更特別，我在后期處理中模仿了重彩油畫的效果。

你怎樣理解婚禮攝影的紀實性和客戶的定制要求？

紀實婚禮攝影因為能體現更多故事性、生活氣息，在全球范圍內都正在成為攝影師和新人追求的風格。但“紀實還是引導”的尺度把握卻因人而異。

我覺得紀實婚紗攝影的發展瓶頸在于攝影師的照片到底為誰拍攝。攝影比賽中評委們也推崇那些精彩的抓拍瞬間，因為那個瞬間的不可重復性。很多紀實流派的攝影師就認為完全真實、不加引導的作品是最好的，抱著這個理念對每場婚禮都采用完全抓拍的態度。如果遇到一場婚禮新人表情與肢體語言豐富，就能抓出一些精彩的瞬間；如果場地不好、新人表現力不好，就完全抓不到精彩的瞬間。所以照片的好壞變成了運氣。

可是作為職業攝影師，當你在推銷自己的時候，如果展示的都是得意之作，卻不能保證每場婚禮都提供同樣水準的作品時，客戶必然是失望的。

所以我認為婚禮攝影師在拍攝的時候，應該忘記自己要什么，而要站在新人的角度，去思考他們的要求。我們拍攝的一切都是為了客戶，幫他們得到他們最想要的照片，那才是一個職業婚禮攝影師真正職業精神的所在。放開自己的榮辱，放下自己的自傲，好好去了解自己的客戶，看他們喜歡什么，再決定拍什么、怎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