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體育仲裁制度之建立

【摘要】如何能更好更快地解決當今社會日漸增多的體育糾紛，是當前體育界、法學界和社會大眾共同關心的熱門問題。文章介紹了體育仲裁的特征和意義，分析了我國現階段體育糾紛解決制度的現狀，同時借鑒國際通行及國外體育法相關制度，論證并探討我國建立體育仲裁制度的可行性和細節，分別從宏觀和細節方面提出了初步建議。

【關鍵詞】體育仲裁制度 立法 構建

體育仲裁制度及其意義

體育仲裁是一種特殊的專門處理發生在競技體育活動中所產生爭議的仲裁，它是一種由競技體育活動中發生爭議的雙方當事人，基于發生爭議前或是爭議發生后達成一致并簽訂的仲裁協議，自愿將產生爭議的事項交由專門的體育仲裁機構進行裁決，并在裁決作出后由各方自動履行裁決義務的解決體育爭議的方式。體育仲裁涉及到許多體育領域中的技術性問題，普通的商事仲裁專家并不一定能勝任體育仲裁，這主要是因為體育的專業性，如興奮劑、運動員資格等問題。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一直沿用舉國體制辦體育的模式，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同時也積累了很多矛盾與問題。目前，隨著我國市場化改革逐漸深入推進，體育運動的產業化發展也成為大趨勢。在市場經濟自由化思想的主導下，作為運動員個體的權利意識逐漸加深，同時隨著各個體育聯賽職業化進程的加快，運動員、俱樂部以及體育運動隊伍這些在原有體制中按部就班聽從命令的“被管理者”逐漸擁有了更多的自主權利。其中，不論是相對弱勢的運動員，還是相對強勢的體育機構，它們的權利和義務會產生許多交叉，導致體育糾紛相繼涌現。

我國與世界當前體育仲裁制度比較

在體育仲裁立法方面，我國目前依據《體育法》的簡單規定來進行體育仲裁。該法第三十三條規定：“在競技體育活動中發生的糾紛，由體育仲裁機構負責調解、仲裁。體育仲裁機構的設立辦法和仲裁范圍由國務院另行規定。”但是國務院至今并未頒布任何有關體育仲裁制度的法規。因此，目前關于體育仲裁的專門立法，除了《體育法》的一個概括性規定外，其余部分尚為空白。

我國目前處理體育糾紛的方式，少數情況下由當事人之間和解，或是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多數情況下則由體育社團出面進行內部解決，或者是由主管該項體育事業的行政部門出面進行調解或裁決。但體育社團由于其性質的關系，解決問題缺乏明確法律依據，而且執行起來也很麻煩。如果沒有法律保障實施，最終的公平依然不能得到實現，糾紛的解決終是一紙空談。

更大的弊端在于權力的濫用問題。例如中國足協規定，自身內部設立紀律委員會（處理違紀行為）和訴訟委員會（處理足球糾紛仲裁機構），并且根據《中國足球協會章程》的規定，對提交外部訴訟作出了排他性禁止規定，所有糾紛都只能在內部解決。這種非獨立的內部掌控一切的姿態，混淆了當事人和仲裁者，無法保證當事人權利，而且如果缺乏完善的監督體系，必然導致人員配置混亂、級別權限分配不明、干擾案件處理等情形出現。從中國足協近幾年處理的案件中就可見一斑，隱患和問題暴露得非常突出。

作為一個成熟完備的體育仲裁制度，其機構的獨立性十分重要。以國際體育仲裁法院CAS為例。國際體育仲裁法院隸屬于國際奧委會，于1994年進行了重大改革，改革目標旨在讓組織及財政均能獨立于國際奧委會。改革產生了一個新章程，自1994年11月起生效，其主要變化在于：第一，內部設置代表最高權力機構的國際體育仲裁理事會（Intemational Council of Arbitration of Sport，簡稱ICAS），取代國際奧委會，專門負責維護體育仲裁法院的獨立性和當事人權利，同時兼顧財政及行政事務。理事會委員一共20人，準入標準嚴格，必須是體育及仲裁領域的專家人士。機構采用國際通行的一裁終局制，擁有調解、聽證等多種手段，并根據具體案情的需要適用不同的仲裁程序；第二，仲裁員不再完全由國際奧委會任命。新的選任辦法是先由國際奧委會、國際體育聯合會和國家奧委會各推薦30名侯選人，再以各方協商的方式推選出30名能代表運動員利益的侯選人，然后再推選出30名獨立于所有體育組織之外的侯選人，最后由國際體育仲裁理事會進行任命。

在職能上，首先，CAS可以裁決普通體育案件，也可以仲裁直接向其提起普通體育糾紛，例如，與廣告贊助相關商業合同糾紛、賽事轉播權糾紛和普通運動員勞動糾紛等；其次，體育仲裁庭可以裁決上訴體育案件。CAS可以作為一個專門上訴仲裁機構，直接對上訴的體育糾紛作出裁決；第三，體育仲裁庭可以獨立發表對涉糾紛案件的咨詢意見。雖然該意見僅僅停留在建議層面，并不具有裁決般的約束力，但鑒于機構本身的權威，意見依然具有相當份量。

在美國，四大職業體育運動聯盟的內部都存在著單獨的仲裁機構，但是若干體育協會依然規定了由美國仲裁協會（AAA）來解決爭端。處理案件時，美國要求運動員必須用盡體育主管部門的內部救濟，方能要求美國奧委會舉行聽證會；在美國奧委會作出決議之后，才可以上訴至美國仲裁協會要求仲裁。美國仲裁協會是全美最大的仲裁機構，處理民商事、經濟等多方面的仲裁糾紛。為了保證體育仲裁的專業性和獨立性，美國仲裁協會于2001年成立了內部的體育仲裁小組。小組由全美123名體育和法律界的精英組成，并有約五分之一的仲裁員為女性。這些仲裁員幾乎均是處理過奧運會或全美運動會體育糾紛的專家，其中相當一部分人接受了美國體育界相關領域如反興奮劑聯盟的培訓，以保證專業性。

在英國也有完整的體育仲裁制度和獨立的仲裁機構。司法力量不會主動干涉體育糾紛，無論是商業意義上的體育糾紛還是純粹的競技體育相關糾紛，一律都先由行業協會內部的裁決機構來解決，這個前置的規定與我國足協內部“紀律仲裁委員會”的作用非常相似。

國際和外國制度的先進性在于，一方面是立法方面的專門性以及機構的獨立性和完整性，以確保體育仲裁能夠得到一個公平、公正、不受干擾的結果；另一方面則是體育主管部門的裁決、仲裁機構的裁決以及法院管轄之間的關系問題。一般國家都會規定先窮盡體育主管部門內部的救濟方能提交仲裁，以節約仲裁資源，同時強調法院對于仲裁裁決的支持、認可和保護，以及當事人在裁決存在錯誤時可向法院尋求司法救濟，以使有效的裁決結果能夠得到實施。

對設立我國體育仲裁制度的建議

首先，應從根本的立法層級上講，應該為體育仲裁單獨頒布法律。《立法法》頒布的時間要晚于《體育法》，遵循新法優先于舊法的原則，雖然《體育法》規定仲裁機構的設置由國務院決定，但依然應當遵守《立法法》關于仲裁問題只能由法律規定的條件。我國目前已有《仲裁法》，單列《體育仲裁法》并行并不會造成沖突，而且由于體育仲裁的民間性和自治性，對其進行規制的文件如果是一部行政法規，也將影響其性質。同時作為特別法，在仲裁的根本性質和機構設置上，不能游離于仲裁體系之外，應當以《仲裁法》作為藍本和重要參考依據；需要在整體上積極遵守仲裁法的制度精神，凸顯仲裁制度的民間性、獨立性特征；在審級上，則需要和仲裁法保持高度一致，實行一裁終局制度等。

其次，關于仲裁協議，參照《仲裁法》的要求，體育仲裁協議中必須具備以下要件：要有請求仲裁的意思表示；仲裁事項應當屬于可仲裁范圍內；選定的體育仲裁機構。約定的可仲裁性事項，應當只對競技體育中發生的糾紛進行裁決；非競技體育活動的糾紛不屬于受案范圍。具體上大致包括：運動員注冊、轉會等身份爭議、參賽資格爭議、紀律處罰爭議以及經濟爭議，包括合同、著作權、肖像權等；但運動員與體育機構間的勞動合同糾紛，不應當由體育仲裁機構解決，這屬于雇員和雇主之間的勞動爭議，由專門的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專案處理。

再次，在仲裁機構的設置上，由于體育仲裁的專業性和不可替代，需要設立獨立的仲裁機構。具體的設置可以參照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的模式，采用總會下面設立分會的形式；同時參照國際主流機構CAS的規定，可考慮根據需要的時候在賽事所在地建立臨時分支機構進行臨時仲裁。臨時體育仲裁并不是獨立的組織，而是依附于體育仲裁機構的臨時機構，服從體育仲裁機構的管理和決定，適用統一的體育仲裁內部規則，仲裁員也從體育仲裁的名錄中挑選。

最后，在模式和細節方面，亦需要注意制定體育仲裁的效率標準：仲裁本身就代表效率，但是體育仲裁對于效率的需求尤甚。體育競技活動一般在一個短暫的時間內完成，參與人的權利一旦超過競技活動期限，則只能進行“事后救濟”，這通常就失去了意義。因此，可以通過設立審限或是協助調查取證等方式提高效率，也可以通過設立不同的體育仲裁模式來解決，例如設立一般仲裁程序以及符合特殊情形、由一名仲裁員獨任裁決的簡易程序。此外，還應加強裁決的執行力。體育仲裁的救濟手段是特殊的，而體育仲裁中當事人的首要訴求一般是權利得到滿足或恢復，例如恢復比賽資格或是取消禁賽處罰等。只有在這些訴求得不到滿足的條件下才尋求損害賠償。

（作者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法學院國際法學專業博士研究生）

責編/邊文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