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軍
(國家林業局,北京 100714)
從中國農業發展的歷史狀況來看,與不同階段農業發展模式相關的術語概念極大地豐富了中國的農業知識體系,為農業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支撐。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術語的豐富性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概念應用的混亂失序。而在農業的發展過程中,整理、分析此類術語,對于提升農業科學的認識水平和應用程度都具有基礎性的意義。正因為如此,隨著中國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形成和深化,規范其術語表達,實現術語的規范化就顯得尤為重要。
農業發展模式是指農業發展的基本類型及其實現方式。從農業發展的歷史軌跡來看,農業發展模式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以“刀耕火種”為基礎的原始農業階段;依靠畜力鐵器的傳統農業階段;以現代工業和科學技術為支撐的現代農業階段[1]。隨著中國現代化建設進程的加快,當代中國正處在從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型的關鍵時期,農業發展模式的嬗變不可避免地帶來了諸多新概念、新術語,為農業科學提供了新的研究對象和表達方式。如何準確、清晰地把握農業發展模式的內涵與特點,如何認識現代農業的發展趨勢和前景,是一個值得關注和研究的重要問題。
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學術氛圍下,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使得概念體系變得愈發豐富和復雜,如何規范科學術語因而也就成為一個具有重要意義的話題。隨著現代化的發展,在現代農業的發展過程中出現了如“石油農業”“精細農業”“有機農業”“白色農業”“藍色農業”“綠色農業”“生態農業”“質量農業”“都市農業”“設施農業”“立體農業”等諸多農業發展模式新的概念。20世紀90年代初,中國在組織探討可持續農業等發展模式時,又先后提出了“都市農業與城郊農業”“綠色農業與綠色生態農業”和“可持續農業、低碳農業與循環農業”等多種農業發展模式[2]。
正是由于農業科學范疇內的農業發展模式新概念、新名稱大量涌現,出現了相當數量的新術語,所以研究者有必要用科學的方法來定義、指稱這些新的概念,促進農業發展模式相關術語向規范化的方向發展。這既可以反映科學工作者的科學素養和治學態度,同時又有利于促進學科發展和學術交流,促進現代農業的科學發展,具有重要的語言學意義和科學意義。
術語規范化不僅是語言文字規范化工作的重要前提和基礎,也是專業學術交流、促進學科發展和中國現代農業的重要前提和基礎。如果術語不統一、不規范,就會影響各種信息的記錄、交流和傳播,從而也影響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農業標準化是指將先進的農業科技成果和成熟的農業經驗轉化為普遍的農業生產、經營標準,提升現代農業的系統性和科學性,以取得更為良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農業標準化是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實現農業現代化的必然要求,《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農民增收若干政策的意見》明確提出,要“進一步加強農業標準化工作,深入開展農業標準化示范區建設”[3],進一步凸顯了農業標準化在農村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地位。
實現農業標準化的前提條件之一就是農業科技術語的規范化,尤其是在農業結構調整,農村經濟轉型發展的背景下,現代農業發展模式術語體系的規范化是關系到現代農業能否真正實現標準化的重大問題。
具體而言,在描述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過程中,為農業科技術語做出最基礎、最通用、最有規律的規范定義與內涵闡釋,不僅有助于相關農業科技信息的傳播、共享和開發利用,而且能夠有效避免農業科技信息的模糊化或重復利用,在農業生產、經營上提高決策的可靠性和科學性。例如,在“生態農業”“綠色農業”等概念的使用上,由于此類術語在概念內涵方面具有相當程度的交叉性,因而在術語的應用上常常造成語義混淆、概念外延不清晰的缺失。然而,由于這兩個概念之間存在差異,將其混為一談必然會在農業生產、經營過程中導致信息的不對稱,從而影響決策行為的準確性。因此,提升農業科技術語的規范化水平,是農業信息交換的必然要求,也是農業信息標準化的必然步驟。
在中國現代農業的生產、經營實踐中,農業理論及其指導意義是不容忽視的內在動力,也是農業標準化的實現途徑之一。縱觀中國農業的歷史與現狀,我們可以清晰地認識到:自傳統農業典籍起,農業理論不僅起到了概括、總結農業實踐的作用,而且是傳播和延續農業知識的基礎性因素。因此,農業理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農業理論形成和發展的基本單位就是農業科技術語。換句話說,完善、成熟的術語體系是現代農業理論得以建構的充要條件。對這些術語進行規范化的界定,實質上是對相關理論概念的梳理、辨析,增強了現代農業理論的科學性和系統性,有助于在理論指導實踐的過程中減少因概念不統一而造成的諸多障礙。
術語規范化的工作不僅與農業標準化的實踐密切相關,也與術語在使用過程中存在的現實問題有著直接的聯系。正是由于在當前的農業發展中出現了混用、錯用相關術語、概念的現象,為現代農業發展模式中的相關術語建立統一標準才成為中國現代農業發展的必需環節。
農業科技術語是農業學科語言基本的和不可缺少的核心單位,是涉及“三農”問題信息溝通所必需的媒介,所以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相關術語在農業科學領域內也得到了廣泛的使用。然而,問題在于:一方面,在特定的知識領域中,概念是用定義進行描述的,與之相關的術語被賦予約定的指稱,因而農業發展模式的相關術語必然要具有單一化、專業化、系統化與準確化的特點;另一方面,各種不同的農業發展模式在概念、原則、特征等方面既有共性,又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差異,這就導致與其相關的術語概念存在著口語化、含糊化、內涵不確定等諸多缺陷,也使這些術語在概念、內涵、層次關系、基本特征等方面出現了認識不到位、界定不清楚、重復使用等現象,從而造成術語的實際運用與概念內涵不相匹配。
在術語的使用上,一個較為突出的問題是術語用詞的不規范。按照術語規范化的基本原則,術語應當反映所指示概念的特征,詞語本身能夠確切地表達其意義[4]。然而,在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術語體系中,部分術語的內涵與名稱不能完全對應,從而造成語義的混淆和概念的不明確。例如,“綠色農業”的概念就存在著指向不清的問題。從詞形來看,“綠色”是對這種農業發展模式的限定,突出其注重環境保護、自然無公害的特點。在實際使用中,“綠色農業”往往是指廣義上的“大農業”,即包括“白色農業”“藍色農業”“設施農業”“觀光農業”等概念在內。誠然,“綠色農業”指稱的是該模式的綠色性,即農業生產過程及產品使用的安全性和可靠性,有其命名的內在理路。然而,“綠色”一詞在很大程度上限制甚至誤導了人們對于這一概念的接受和解讀,使人們將“綠色農業”和“白色農業”“藍色農業”等概念作為同一層級的術語加以認識,隨之造成了該術語內涵的狹窄化和片面化。
在術語的使用上,另一個較為常見的問題是術語概念的一義多詞。從術語規范化的角度來看,科學、標準的術語應當具有單義性的特點,即一個術語僅指稱一個概念,而一個概念也同樣僅用一個術語來表達,實現術語和概念內涵的一一對應。然而,在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術語體系中,一義多詞的現象比較普遍,如“質量農業”又被稱為“精致農業”,“白色農業”又被稱為“微生物農業”,“設施農業”又被稱為“環境控制農業”或“工廠化農業”,“觀光農業”則常被“休閑農業”“旅游農業”的概念替代。由此造成的問題在于,一個概念以不止一個術語加以表達,從而產生同義詞,極易引起使用上的誤解和混亂,對于農業知識體系的建構和農業科學的傳播形成了一定程度的阻礙。
在術語的使用上,我們還應當注意到,一部分術語是對外來術語單詞的直譯,而在直譯的過程中其名稱過于寬泛,使術語表達缺乏準確性。例如,“精細農業”的概念就比較容易引起誤解。“精細農業”主要是指在高新技術的基礎上,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的精細化。然而,“精細”一詞并未突出這個概念的基本前提,即現代化信息高新技術、作物栽培管理輔助決策支持技術、農業工程裝備技術等現代化高新科技。不僅如此,“精細農業”這一術語指代比較模糊,未能凸顯出這一農業發展模式的現代性。換言之,中國傳統農業長期以來已經形成了“精耕細作”的傳統,從詞義上看也可以被稱作“精細農業”。因此,“精細農業”這一術語存在著概念含糊、不準確的缺失,混淆了“現代農業”與“傳統農業”的差異性。與之相類似,“質量農業”的術語概念也存在著這樣的問題。盡管這個術語指的是一種質量優先的現代農業發展模式,但“質量”一詞不僅僅適用于“現代農業”,而且同樣也適用于“傳統農業”對農業生產以及農副產品質量的關注和重視。所以,這個術語也未能明確概念內涵的階段性,造成了意義指向的不明確。
總之,從農業實踐的角度來看,術語的不規范必然導致農業發展模式間選擇的不確定性、隨意性,使之缺乏因地制宜的針對性,導致農業發展模式實際運用的多變性、反復性,使之缺乏科學規劃的長效性,使人們過度地追求農業發展模式的時尚性和概念的炒作性,致使其脫離實際,帶來了發展的被動性。
《GB/T 1.6—1997術語規范編寫規定》明確指出:“制定術語規范的目的之一就是協調概念、概念體系和不同語種中的術語”,術語規范化工作“應為每個標準建立相應的概念體系”,“概念的定義應能在某種語境中替代該概念對應的術語”,“概念的定義應以漢語或國家規定的少數民族語言文字表達”,“不同語種所表述的定義應在內容上等同,并盡可能使用類似結構”,“應指出國際標準的概念體系與國家標準的概念體系以及不同民族語言的概念體系之間的差異。如果一個標準對于某個語種有所限制或規定,應指出這樣的限定”。以此作為術語規范化工作的準則,在中國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術語體系建構過程中,我們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對術語進行規范化。
這也就是說,對中國現代農業發展模式及其相關術語的研究,必須立足于盡可能全面地掌握第一手資料的基礎上,從原始資料中梳理某一種發展模式的歷史演進以及術語形成和發展的過程,從而切實理解和把握這一術語提出的歷史語境及其概念內涵的變化與特點。尤其是對于術語規范化的工作而言,相對應的國際標準和國外發達國家在定義農業發展模式相關術語方面的先進經驗,都值得我們充分地借鑒,而與之有關的各類出版物如專業詞典、敘詞表等工具書也對于術語規范化的工作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例如,在討論“可持續農業”的概念時,首先要對與這個名詞有關的資料進行梳理,即 Agriculture Sustainability in Changing World Order一書提出“農業可持續性”的思想,《丹波宣言》重申了“可持續農業”的發展模式,此后“可持續農業”的觀念與實踐不斷得到完善,并最終形成了當前我們所認識的“可持續農業”概念。從這種方法出發,我們能夠動態地、歷史地發掘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相關術語的具體內涵,從而在很大程度上提升農業科技術語的精確性。
語言學知識是術語規范化的重要支撐,術語的命名和釋義必然要在詞匯、語法、語義等相關知識結構中完成。因此,以語言學知識為基礎對術語的概念定義、內涵及外延做出分析,是實現術語規范化的必要步驟,而規范化的術語也必然要遵循漢語以及其他少數民族的語言規范。當前,科技術語的使用不可避免存在著盲目借鑒西方術語的缺失,不少名詞來自外來詞的音譯,術語用詞、詞語搭配和概念表述都在很大程度上違背了通用性原則,從而造成語言的陌生化,為術語應用增添了阻礙。在這種情況下,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相關術語應當按照漢語語法或國家規定的少數民族語言語法來加以規范,如“精細農業”“高效生態農業”等從外來詞中轉譯而來的名詞都要堅持“約定俗成”的準則,將 precision agriculture、efficient eco-agriculture等詞譯為符合漢語規范、且被大多數人接受的“精細”“高效生態”等。
中國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相關術語的詞語構造是有規律可循的,從內部結構形式來看,是合成詞中常見的偏正式。如“石油農業”“精細農業”“有機農業”“白色農業”“高效生態農業”等術語,前一詞素顯然與后一詞素“農業”屬于同一義類。因此,這種構詞法也就成為規范術語命名的一個重要前提。不僅如此,術語的概念內涵同樣要根據語言學知識加以界定。例如,“生態農業”“可持續農業”“有機農業”等概念都應放在語境論的前提下加以探討,強調這些術語的語義離不開具體的語境,使其雖然在術語用詞上與傳統農業有所關聯,但在概念內涵上又與后者形成了較大的差異,從而有效地推動了術語概念的準確性和單義性。正因為這樣,語言學對于術語規范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術語系統必然要以語言學方法為抓手建構起來。
在實現術語規范化的過程中,不同術語在詞形、詞義等方面的交叉、含混無疑為標準化工作制造了相當程度的障礙。正因為這樣,對術語進行分類研究和比較研究才顯得尤為重要。科技術語具有系統性和開放性,由此導致的是不同術語的概念內涵往往相互聯系,而新的術語又源源不斷地出現。在這樣的情形下,術語規范化工作所要完成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將術語進行分類,按照術語的概念內涵及其主要特征來加以區分,從而形成相應的術語類型集合。因此,術語規范化的工作必然需要對術語作出比較研究,從內涵、外延等不同方面加以辨析。在此基礎上,術語規范化的另一項重要任務就是要編纂術語手冊,按照術語的類型特點羅列其定義、概念內涵、基本特征等內容,從而構建起關于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概念體系,清晰明確地呈現出相關術語和整個術語系統。
綜上所述,對中國現有農業發展模式相關術語的規范化是一個影響農業活動的關鍵問題,對其進行規范是提升現代農業信息化、標準化程度的重要舉措之一,也是術語學科學發展和術語規范化趨勢的必然結果。正因為如此,術語規范化問題實質上是探討和梳理中國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相關術語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對于完善術語的使用和農業知識體系的實踐性具有不可低估的價值與意義。
[1]靳明.綠色農業產業成長研究[M].浙江大學出版社,2008:40.
[2]李軍.論中國當代農業發展模式的術語體系研究之背景、意義與原則[J].上海農業學報,2011(3):51-54.
[3]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農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見[M].人民出版社,2004:4.
[4]葉柏林,陳志田.標準化[M].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1988: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