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耀宇
摘 要:1934年攝制的《體育皇后》表現出“體育真精神”與電影新審美、1957年攝制的《女籃五號》以謝晉的家國敘事歌頌新中國體育,1981年攝制的《沙鷗》運用更加電影化的影像語言表現拼搏金牌。這三部中國體育電影印證和反映了中國體育事業的發展,也為中國電視體育報道提供了很多的啟示。
關鍵詞:中國體育電影;《體育皇后》;《女籃五號》;《沙鷗》電視體育報道
中圖分類號:G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32-0203-02
作為姊妹藝術,電影與電視一直相互影響,從電視體育報道的視角看中國體育電影的幾部經典作品,能夠獲取一些有益的啟示。
一、《體育皇后》:“體育真精神”與電影新審美
孫瑜導演在1934年拍攝的《體育皇后》被認為是“1928年洪深的《一腳踢出去》之后,又一部成功的在形式上更為完備的體育片”。更多是稱其為“中國體育電影的開山之作”。聯華公司的女演員黎莉莉在影片中成功塑造了活潑、健康的短跑女運動員林瓔,以富有時代性的新女性形象成為銀幕上璀璨的明星。
《體育皇后》對電視體育報道的啟示首先在于體育題材的選擇和“體育真精神”的提倡。在20世紀30年代中國故事片中,體育大多是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符號呈現出來的,或者是現代生活的一種時尚,成為人們向往與追求的目標,比如1933年影片《小玩意》中黎莉莉給孩子們做操的場面洋溢著現代氣息,1934年影片《神女》阮玲玉飾演的母親看見兒子表演做操,為兒子學會了新的本領而欣喜萬分。
20 世紀初期的中國,一面是大批留日學生歸國,將日本奉行的軍國民教育帶回國內,漸次推行;一面是洋務運動后人們鼓吹“強兵、強種、強國”的體育救國觀念。這樣的背景就使《體育皇后》導演孫瑜決意“寫女子體校的知識分子”,“搞體育普及”,“寫有青春朝氣有反抗精神的樂觀的青年”[1]。影片中,體育教師云鵬在課堂上暢言“體育的真精神”:“平均發展每個人的體魄,需要普及社會……絕不是要造成少數的英雄!”在“體育真精神”感召下,女主人公林瓔放棄奪冠,舍卻“體育皇后”名號。在影片結尾,朝氣蓬勃的青少年在操場上做廣播體操,他們列隊有序,動作整齊,在運動中煥發出青春光彩和自強精神;最后,扛著鋼槍、穿上軍裝的青少年整隊出發,走向遠方。這些鏡語正是導演對體育真精神的濃墨渲染,也寄托了孫瑜對中國未來富強獨立的希望。
20世紀30年代,隨著中國教育事業的發展和東南沿海城市與民族經濟的繁榮,以青年學生為代表的知識階層和城市上層社會開始形成電影新的觀眾群體,并進一步影響到國產影片的制作路線和市場走向。由此我們看到:聯華公司的女演員黎莉莉在影片中成功塑造了健美活潑的短跑女將林瓔,以富有時代感的新女性,令觀眾耳目一新,成為銀幕上璀璨的明星。所以今天的研究者指出:《體育皇后》則無論在人物形象還是都市敘事方面,都更具“現代性的姿容”。
作為左翼電影的《體育皇后》以先鋒思想和新的審美情趣展示女主角黎莉莉和其他女運動員健美軀體,既是影片制作、票房保證以及市場需求和觀眾群體性質的綜合因素所決定的,也是與傳播一種更為文明的生活方式,譬如女運動員們的刷牙洗浴,聯系在一起的,這種新的生活方式與“體育真精神”的宣揚,在當時無疑是作為社會文明的特征顯示社會的進步。
二、《女籃5號》:新中國體育與謝晉家國敘事
1957年謝晉導演了新中國的第一部體育彩色故事片《女籃五號》。
拍攝《女籃 5 號》是“命題作文”,按照導演謝晉的說法,拍攝的緣起是領導決定他寫體育題材的電影劇本,要求第一位的主題就是體育事業在新舊社會的對比,而謝晉概括這部戲的最高任務是“熱愛生活、樂觀、健康”[2]。
因此,《女籃五號》對于電視體育報道的啟示首先在于對新中國體育的熱情表現。影片以清新的格調和明快的節奏生動展現新中國女子籃球隊員朝氣蓬勃的生活與緊張熱烈的訓練球賽,表現運動員為國爭光積極進取的精神面貌,田振華和林小潔兩代籃球隊員在新舊社會不同的人生、事業、愛情命運,體現出體育運動事業在新舊中國的不同境遇。
新中國成立后,體育電影置放在一個新的體制和話語體系中,體現出新中國的國家意志。從電視體育報道的視角,我們還在《女籃五號》中看到謝晉擅長的社會/家庭倫理敘事,或通俗性話語,看到具有鮮明謝晉電影風格的家國敘事風格:在道德層面的揚善懲惡,弘揚人性,傳統道德價值觀的繼承和現代性延伸;道德弘揚和人情世故的故事中觸及社會問題;關注女性命運,戲劇式敘述,故事有頭有尾,講究起承轉合,電影語言明白曉暢,濃化悲歡離合的敘事效果。田振華和林潔這一對戀人舊社會分離、新社會終成眷屬的悲歡構成電影的故事主線,鑲嵌在故事框架里的體育與愛情與民族、與革命緊密聯系著。早在 1928年,上海明星影片公司出品《一腳踢出去》,其中“愛情+運動”成為后來許多體育勵志題材電影慣用的表現模式。1933年中國明星影片公司拍攝《二對一》,第一次把足球競賽與愛國意識、民族精神聯系起來。謝晉導演《女籃 5 號》顯然繼承了這種體育勵志和愛國意識的傳統,影片結尾處女籃運動員們身著鮮紅的球隊隊服,在招展的五星紅旗下豪邁出征,為國爭光。同時,一對昔日苦難戀人在新時代終成眷屬,家國夢想和個人幸福的水乳交融,言體育而不止體育,寫青春而不限青春,表現出新中國充滿希望的民族想象。
《女籃五號》就這樣將這關于民族、國家、家庭、愛情的主題植根在一個體育故事之中,一個具有情節性的體育故事,一段長達18年的失而復得的愛情,同時又有一組符合社會意識規范的人物關系。在鮮明的新舊社會對比中高楊起愛國旗幟,舊社會讓籃球淪為金錢的奴隸,新社會使之成為強國健民的手段;舊社會使恩愛情侶失散,新社會使他們鴛夢重溫。比較的策略同時運用在影像方面,舊社會的空間狹窄而陰冷,新社會的景致開闊而明亮。在這個有新有舊,有愛有恨的球場故事中,謝晉縫合了宣教與娛樂,使政治化的主題在賞心悅目中完成。它既歌頌了新中國,同時也有對個人命運、感情和幸福的關注,既是體育,也是政治。
三、《沙鷗》:拼搏金牌與更加電影化
《女籃 5 號》在出品當時曾被指責“金牌主義”,而真正表現誓奪金牌的體育電影是1981張暖忻導演的《沙鷗》。影片開端,女排運動員沙鷗有一段內心獨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我的夢想就是打敗日本隊,當世界排球冠軍……我日夜盼望著這場比賽的到來,只要能打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和犧牲。”
《沙鷗》以中國女排為國爭光的事跡為故事原型,講述國家女排運動員沙鷗在事業失利,愛人犧牲的雙重打擊下,頑強走出個人不幸的陰影,矢志不移。在重返世界排壇的訓練中,她明知傷病嚴重也愿意用生命贏得比賽;在賽后回國的輪船上,她痛苦地將個人的銀牌投入大海;在數年后,經她培養的新一代中國女排終于在亞運會上戰勝日本隊奪取冠軍,沙鷗坐在輪椅上觀看電視直播比賽禁不住流下幸福的眼淚。
《沙鷗》是中國體育電影乃至中國電影發展的一個里程碑。導演張暖忻自覺地踐行此前兩年發表的《談電影語言的現代化》一文中的多項主張和吁求,在影片結構、造型手段、表現領域等多方面進行積極嘗試和探索,是中國電影從封閉走向現代、從工具論走向本體論的先聲。
《沙鷗》對于電視體育報道的啟示首先是結構方式上特別嘗試了從“戲劇化”到“生活流”的轉變。作為《談電影語言的現代化》的作者,張暖忻敏銳感覺出“世界電影藝術在現代發展的一個趨勢,是電影語言的敘述方式(或者說是電影的結構方式)上,越來越擺脫戲劇化的影響,而從各種途徑走向更加電影化”[3]。作為電影《沙鷗》的導演,張暖忻有意識地呼應和追趕“更加電影化”的潮流,刻意消解戲劇式的結構和敘述痕跡,力圖使影片表現生活的本來質感。“努力排除虛構的情節,力圖創造一種生活在自然流動中的真實感覺。在通過這個人物表述我們對生活的看法,表述一些哲理性的思考時候,不讓影片帶有教訓人、指導人的面孔。我們在藝術上雖有許多設想,但是卻要求把這些設想隱藏在貌似平常的外表下,讓觀眾看不出精心構思的痕跡,使影片自然流暢,成為一種創作者個人氣質的流露和感情的抒發。而正因為我們這些創作者的風格和氣質是和當代人的感情合拍的,所以在藝術的表露上愈是自然、質樸、真實,就愈會使影片在風格和氣質上具有現代感”。
同時《沙鷗》也在努力探索新的電影造型手段。導演張暖忻借鑒20世紀70年代一些世界優秀電影“通過光影、色調,人物的表演、動作,聲畫的配合、分立,節奏的變化等諸種視覺與聽覺綜合運用的表現手段,來展現內容,發揮藝術感染的作用”的成功經驗,有意識地減少傳統電影的蒙太奇表現手法,代之以更能反映自然生活的長鏡頭,用高速攝影這種當時還很前衛的手法使影片的節奏放慢。當沙鷗聽到未婚夫罹難的噩耗后的一段閃回,高速攝影中的沙鷗與沈大威在雪中嬉戲,慢節奏營造出的浪漫溫馨氣氛更加凸顯了沙鷗失去戀人的悲痛。當沙鷗接受按摩治療時,插入了她回憶或想象中扣球的高速攝影鏡頭,“這幾個慢鏡頭與現實中沙鷗的特寫鏡頭的組合,似乎將她的內心視象放大。”
這樣的電影語言今天已經被廣泛運用,但在當時確屬前衛與探索,并證明了《談電影語言的現代化》一文與電影《沙鷗》的互文關系。如果說《談電影語言的現代化》是新時期的中國電影走向現代化的理論宣言,那么電影《沙鷗》就是這一宣言的直接和最近的踐行。導演絲毫不掩飾她的藝術野心,她說“在這次的創作實踐中,我們的目標之一,就是要用自己的電影作品來進一步證明,我們必須重視和研究20年來世界電影的飛速變化,在我們的電影藝術里來一番變革,從故步自封、閉關鎖國的保守狀態中解放出來,使中國電影適應和趕上世界電影前進的步伐”
參考文獻:
[1] 封禾陳.孫瑜自述[J].電影藝術,2000,(6):59.
[2]謝晉電影選集:體育卷[M].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7:136.
[3]張暖忻.談電影語言的現代化[C]//羅藝軍.20世紀中國電影理論文選下.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3: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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