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新
最近都在熱議院士體制改革。中國的院士制度招來這么多的指責,我覺得主要是管理體制的問題,是當前的行政、科技管理體制賦予了院士太多的特權。比如國家提倡尊重知識、尊重人才,許多部門和地方的領導就認為院士是科技人才的代表人物,于是很多省市就花大價錢引進院士,幾百萬、幾千萬的投入,與院士相關的待遇也層層加碼,甚至許以官位;院士也成為各種名目繁多的評估、經費投入、項目引進的招牌。如果我們的管理部門沒有賦予院士這些光環和特權,院士本身就是一個榮譽稱號,許多人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爭當院士了。
關于科技體制改革,我查閱過上世紀80年代的科學院改革資料,可以說那個時候對存在的問題已經看得非常清楚,但這幾十年來,特別是近十年來,科技體制改革幾乎沒有什么推進。比如我們的科研經費投入增加很快,年科研經費總量已經很可觀了,但大量的資金投入進去了,卻成果寥寥,為什么?因為現存的科研體制阻礙了研發,阻礙了創新。科技發展不僅僅需要資金的支持,如果體制不配套的話,還是不會出好成果的,投再多的錢也會打水漂,而且還會產生腐敗。出現腐敗這樣的問題不是因為科學家變壞了,是管理體制使一些人有機可乘,需要反思的是我們的制度。如果我們不進行科技體制改革,就很可能會陷入到中等發達國家的陷阱里。我們靠土地財政,靠消耗資源已經不能支撐我國經濟的持續發展了。現在的環境污染這么嚴重,全國被霧霾籠罩,從東北到廣東,無一例外。以前只聽說某個城市是霧都,沒聽說整個國家都是霧霾。所以,如果沒有高科技的新型產業來支撐我們國家的經濟轉型的話,我們國家的發展很可能會像南美一些國家那樣,長期徘徊在人均1萬美元以下,到2050年實現中等發達國家的愿望只能是空想。
我認為科技體制的改革涉及了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試驗性開發三部分的體制改革,缺一不可。首先談基礎研究,發達國家的標志是具有一大批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學(大約每200萬人口有一所研究型大學),研究型大學的目標是匯集高水平的科學家隊伍,培養高層次的科技人才。如果按教師水平衡量,目前我國只有北大、清華兩所大學可以進入國際前200名研究型大學的行列,而香港則至少有3所與清華、北大水平相當的大學。另外,我國的高等教育發展極不均衡,可以稱得上研究型大學的學校不超過20所,且大多集中在北京、上海等經濟發達地區,許多稍微偏遠一些的省份,連一所像樣的大學都沒有。雖然我國在校的博士生數量與美國相差不多,但是在科研水平上存在很大的差距。人才的缺乏也阻礙了我國高科技企業的發展,由于在國內找不到合適的人才,許多高科技企業的研發部門已開始向國外轉移。所以要加快建設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學的步伐,爭取用30年的時間,在全國建成100所與香港科大、香港大學水平相當的研究型大學,并且保證每個省至少有一到兩所研究型大學。要大幅度提高基礎研究經費占R&D的比例,若按照每個博士研究生人均20萬計算,每年大約需要 500億人民幣,因此基礎研究經費應占到R&D的10%~15%。
關于應用研究和試驗性開發。目前我們的應用研究水平與發達國家相比還差得很遠,基本上還處于仿制階段。比如高鐵,專利基本都是從國外買的。究其原因,一是我們對前瞻性的應用基礎研究做得不夠;二是我們的研究課題與實際應用脫節;三是我們做應用研究的人才缺乏;四是國有大型企業對應用研究不夠重視。去年我到一個地級市開會,參觀了當地一個具有代表性的企業。我發現該企業的設備和工藝竟然不如我國上世紀60年代末引進的一套日本設備,差距簡直太大了。我們現在的企業幾乎沒有任何的研發能力和工藝改造能力,所謂的降低成本都是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因此國家要下大力氣調整我國國立研究院、所的結構,改革應用研究經費的使用和評估模式,在國立研究院、所和國有大型企業中建立一支高水平的應用研究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