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之光

一

雅星學院的氣氛最近有點怪。

不過是剛開學，整個學院就開始人心惶惶，行走在小路上的學生各個面帶憂慮。

學院已經莫名消失很多人了，現在連易南的女朋友程若若也開始著急。

程若若的室友一個接一個的消失，每一次的發生都沒有任何征兆，她害怕這樣的噩運總有一天會輪到她。

易南卻是毫無畏懼，如同勇敢正義的騎士一般：“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可這些并沒有讓程若若的情緒有半點緩解，她輕輕倚靠在易南身上，反而覺得身體越來越涼。冰冷的感覺讓程若若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瞬間，腦海里全是陰森恐怖的畫面。

李堯已經在教室的角落里盯了他們很久，小小的眼睛里散落出可怕的精光，一向少言寡語的李堯忽然走上前來，將程若若猛然從易南懷里拉開：“你，走開！”

程若若驚慌地看著李堯，還沒來得及從手臂的疼痛中反應過來，一聲清晰狂野的狗叫又讓她陷入了恐懼。

不知從哪里冒出一條黑狗，它的眼神像極了李堯，黑狗朝著程若若“汪汪”大叫，程若若嚇得快哭了，幸好易南從一側迎了上來，擋在程若若身前怒斥李堯：“李堯，帶著你的狗快走。”

很久之后，李堯才不甘心地離開教室。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他就是這么一個奇怪的人，貌不驚人，卻能進這所異常難考的雅星學院，行事詭異，從不與人多說一句話。大家都把他當成異類，唯恐避之不及。然而同時，李堯喜歡程若若也似乎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為了程若若，李堯總有意無意的想要破壞他們，可是程若若與易南這一對佳偶，仿佛是上天注定要在一起，從未吵過架，更別提分手了。

李堯走了很久之后，教室里又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只是遠遠的，遠遠的，似乎有一雙泛著精光的黑色眼睛直直地盯著教室的方向。

如果再看仔細一點，你會發現，那個眼神，死死地盯著程若若。

二

有人曾經說過，李堯那個怪人，曾經蹲在角落里，一臉憐憫地朝著大黑狗喃喃自語，他說，旺財，你回來呀，你回來呀。可是旺財只是哼了一口氣便轉身走了。那狗極其高傲，仿佛它不是一般的狗。

然而很快關于旺財的傳言又多了一個，星期六又有一個女生被攻擊。

空氣里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懷疑和恐懼共同充斥在每個因子中，當然，他們都不敢將離奇的失蹤事件同一條又老又丑的黑狗扯上關系。

易南卻不同，他自信滿滿地對程若若說：“我猜，那條黑狗肯定就是旺財，那些事肯定就是李堯指使的。”

程若若只是自言自語，情緒始終不太穩定：“為什么，為什么他還不肯放過我？”

程若若知道，李堯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因為昨天被大狗襲擊的那個女生，正是程若若寢室里的最后一個，寢室里一共六個女生，已經剩下她一個了。而李堯，其實和程若若有著莫大的淵源。

那大概還是很小的時候，李堯和程若若住在同一個院子里，漂亮可愛的程若若是眾人追捧的中心，有些木訥的李堯也總纏著程若若，卻不愛說話，程若若自然是不喜歡他的，于是當著眾人的面說得直接：“李堯，你走開，我討厭你。”那年的驕傲如同寄生的細菌一般，在如今愈演愈烈。

可是李堯并沒有離開，沒有遂了程若若的愿望，他厚臉皮地承受著所有的嘲笑和諷刺，甚至在幾年之后追隨程若若考上了藝術學院。

程若若還在講述，叫做旺財的大黑狗便突然出現，朝著程若若大叫，而不出所料的是，李堯在不久后就隨著旺財出現在程若若面前，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盯著她。

而陰影處，易南用不可原諒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李堯一眼。

三

令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失蹤的學生一個一個陸續地回來了。

第一個回來的是程若若的室友娜娜，程若若看到娜娜的時候大吃一驚，很快便回過神來擁抱了她，可是擁抱問，卻忽然發現對方的身體一片冰涼。

“娜娜，你怎么了？”

娜娜猛然把身體退回，聲音虛弱：“沒事，沒事……”

隨即，娜娜便如同死了般躺在了床上，程若若本想給她蓋上被子，可在被子覆上她身體的一瞬間，程若若瞟到了娜娜小腿上一個明顯的傷口，觸目驚心的幾顆牙齒印正張牙舞爪地告知著什么。

黑狗旺財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程若若的腦海中，那只又老又丑的大黑狗，頑固地存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時時刻刻威脅著自己，她似乎看到了旺財朝娜娜撲過去的情景。殘忍，兇狠，一擊即中。

這一切，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半夜，程若若被唱歌的聲音喚起，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腦海中大黑狗襲擊娜娜的身影還未消失，卻看見娜娜筆挺地站在窗戶面前，面無表情地唱著一首歌。

程若若聽得太出神，很久才清醒過來，這首歌她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于是晃了晃依舊唱著的娜娜，小心翼翼地問：“你，在干什么？”

那首歌是易南排練舞臺劇的時候唱過的歌，明明只有她一個人陪著易南排練，而演出的時候，主辦方卻因為歌曲太過壓抑詭異而取消了演出。那么娜娜，是如何知道這首歌的呢？

程若若看著手機里易南的電話號碼，猶豫了許久，終究是沒有按下。

她茫然地看著手機，走到寢室朝外的窗戶，卻意外地看到一幕場景。一個又一個神色和娜娜如出一轍的同學，游走在半夜的校園，他們仿佛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不知道，如同夢游般，在凄慘的月光下一直走一直走。

程若若張大了嘴，卻意外地聽見門口有狗的叫聲。

是黑狗旺財！程若若驚恐地跑到門前，將門死鎖，又移了桌子靠在門口。最后連窗也緊閉了，然后躺在床上，大口喘氣。

四

第二天早上，程若若不出意外的沒有出門。昨夜的場景讓她久久不能忘懷，大批失去了自我意識的同學，如同行尸走肉的——僵尸一般。

教室里，黑狗旺財焦慮地穿梭在李堯和易南的中間，尾巴緊緊地夾住。

“你做了什么？”李堯盯著易南，冷冷出口。

“應該我問你吧？李堯，你到底想干什么？”易南保持著冷靜，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語氣卻依然警惕。

兩個人對視了很久，終于，李堯還是放棄了。他回到座位上，在圖紙上開始涂抹些什么東西，然后開始寫一個一個的名字。易南眼尖，一把抽過李堯手中的紙張，揮了揮，驚訝地向班上的同學展示。此時班上幾乎坐滿了人，大家把視線轉向了易南。

“大家看看，這是什么。”隨著易南的慷慨激昂，紙張在眾人的手中傳遞著，直到最后一個人也看完，大家看李堯的眼神忽然發生了變化。

那是從最開始的不屑和嘲諷到現在的恐懼和氣憤，紙張上，密密麻麻寫著的，竟然是最近校園里消失然后再度出現的所有學生名單。

“李堯，竟然是你做的。”

李堯緊閉著雙唇，習慣性的不喜歡多說話，易南看著李堯，仿佛贏定了一般，向大家述說著事情的真相。

“李堯身邊的那條黑狗，就是犯罪主謀，那條狗，其實是一條僵尸狗。”

有害怕的人早就尖叫了起來，如果黑狗是僵尸狗，那么李堯呢，是不是僵尸？如果他是僵尸，那自己怎么辦？

也許是因為恐慌，幾十名同學齊心協力將危險分子李堯趕出了教室，李堯站在空蕩蕩的操場，瞥見遠遠教室上方有人朝自己輕蔑一笑。

很快，校園里便有了流傳，李堯養了一條僵尸狗，專門來害人。據說，僵尸狗并不像僵尸本身一樣具有極大的危害力，當僵尸咬了普通狗之后，狗的身體發生了不同于人體的一半變異，變成僵尸狗，而當僵尸狗咬了人之后，人的身體則只發生不同于僵尸狗一半的變異。與此同時，大家驚訝的發現，所有被僵尸狗咬了的人，均是漂亮好看的女生，這點讓李堯更加確切的背上了罪名。因為，長相如此丑陋的李堯，曾經一定被漂亮的女生傷害過，才萌生了如此的報復之心。

“說得好像和真的一樣呢。”李堯站在校門口，輕輕地笑了。

五

李堯被趕出學校之后，校園果然安靜起來了，失蹤的學生一個接著一個地返回了學校，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程若若也稍稍放下心來，那天晚上，忘了打水的她獨自下樓，感覺周圍充斥著一股恐怖的氛圍，偌大的校園，幾乎沒有一個人。

忽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個陌生來電，程若若遲疑著接起了電話：“喂，請問你找哪位？”

“程若若，是我呀，你忘了我嗎？”那頭輕松愉悅的聲音似乎一下子將校園壓抑的氣氛打破。

程若若先是輕松地彎起了嘴角，然后又皺起眉頭，努力地回想著這個聲音：“你是菲菲？”菲菲是程若若的高中同學，后來念了醫學院。

“對啊，虧你還記得我。你男朋友叫易南吧？他在市中心喝醉了，你快來一趟吧！”程若若眉頭蹙得越發厲害了，菲菲又是怎么認識易南的？易南為什么要去外面喝酒？

“好，我馬上就去。”程若若疑惑著掛了電話。

程若若還沒多想一會，一只大黑狗不知從哪兒突然冒了出來，程若若嚇了一跳，往后一躲，大黑狗死死地咬住了程若若的褲腿。

“天吶，僵尸狗，快走開。”程若若驚叫了起來，胡亂著拿起身邊的暖壺砸在黑狗身上，黑狗吃痛松了口，在褲腿上咬下一塊碎片，程若若顧不得那么多，拔腿就跑。

陰影中，有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黑狗的面前：“旺財，干得好，這樣她就出不了學校了。”

六

僵尸狗旺財重返校園，引起了大家的恐慌，為此，易南聯合同班同學想了一個對策。

三天后，校領導下達了一個通知，準許李堯回校。

當李堯再一次穩穩當當坐在屬于他的教室角落時，同教室的人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氣。李堯面無表情，一臉冷冰，那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僵尸。

老師開始點名，娜娜忽然插了嘴：“老師，易南班長不知道怎么了，現在還沒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人害了。”

話音剛落，頭上纏著繃布的易南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滿身都是傷痕，他狠狠地看著李堯：“李堯，你下手也太狠了，要不是……要不是被同學發現了，我就死在你手下了。”

李堯冷笑一聲，這樣的污蔑，也實在不像是他該有的水準，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唱哪一出。

“李堯，竟然對班長下手，我們要起訴你。”娜娜在一旁插著話，隨手端起課桌上的一杯水，一飲而盡。

教室里陷入嘈雜，不知潛伏在哪個角落的黑狗旺財好像忽然焦慮起來，又一次冒了出來，猛地沖向娜娜，在她的小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娜娜驚叫了起來，“啊”聲過后，居然就這樣倒在地上再沒有起來。

李堯急忙拉住黑狗：“旺財，你這是在做什么，”旺財圍著李堯哼哼叫著，仿佛委屈無比，尾巴也再一次夾了起來。

周圍的同學看見倒在地上的娜娜，忍不住尖叫起來，易南走過去探了探她的鼻息，隨后忽然站起身來指著李堯：“李堯，你竟然殺死了娜娜，你這個變態，你這個殺人兇手。”

李堯深深地看了娜娜一眼，她，真的是旺財咬死的嗎？

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般，警笛聲很快響起了，兩個警察走了進來，馬上檢查起娜娜來：“這就是你們說的現場？李堯，你殺了人？”

另外一個警察看到躺在地上的娜娜情緒顯然很是不穩定，操起手中的棒子就要打黑狗：“好你個咬人的黑狗，看我不打死你。”

教室里的同學聞言也紛紛拿起手中的重物，一股腦朝黑狗扔去：“打死這條僵尸狗。”

李堯忽然大叫起來，護住挨著打的黑狗：“住手，不要傷害旺財。”

警察白了一眼李堯：“殺人嫌犯沒有資格提要求，現在，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冰涼的手銬觸及到李堯粗糙黝黑的皮膚，人群中，不止一個人嘴角露出了笑。

李堯卻掙脫了警察的手，后退了幾步，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等等，請你們再陪我看場好戲。”

七

大家都屏息等待著李堯接下來的行動，李堯卻只是撥通了一個電話：“菲菲，麻煩你現在帶程若若過來。”

當李堯知道自己被允許回校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一定不簡單，于是拜托了菲菲，讓她撒個謊留住程若若。程若若趕到的時候，看到死了的好友，忽然哭了起來：“李堯，你怎么可以這么做，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李堯不說話，看著菲菲：“麻煩你告訴大家，易南幾個月前找你做了什么。”

“幾個月前，易南忽然找到我，說自己是若若的好朋友，要我幫幫他的忙，他說知道我正在從事一種新型病毒的實驗，所以找我要了那種病毒。”

李堯從書包里拿出一張檢測書：“這正是旺財的檢測報告，當初是易南在它的身體植入了這種病毒，所以旺財才會有過一段時間的失控，不過現在旺財已經完全康復了，病毒已經自己滅亡了。”

程若若一臉驚訝：“可是，易南沒有理由那么做，他為什么要對一只狗下手？”

李堯看向警察：“那是因為我不巧知道了他的秘密，最早失蹤也是唯一沒有回來的女生安琪，正是易南殺的吧？不巧，我看見了易南犯罪的過程，只可惜沒來得及挽救。”

易南大笑出聲：“你亂說什么呢。安琪是沒有回來，不過這一切的人口失蹤，不都是由你而起的嗎？你想脫罪就要陷害我？她現在回不來，你當然想編什么理由都可以了。”

李堯沒有作答，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本來我想自己報警的，看來不需要了，這里是你殺人的證據，我拍了照片。后來你擔心自己被揭發，所以才用旺財的事情恐嚇我，難道不是嗎？”

“可惜你為了陷害我竟然又殺死了一個人，她剛剛喝的水里其實是有毒的吧？如果我沒猜錯，那毒應該還在你的書包里，這么短的時間，你一定是沒有時間丟掉那些東西的。”

程若若聽著這一切忽然失了控：“不可能，李堯你亂說，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為什么你不早早地報了案？為什么你要現在才說？”

“那是因為他一早就給旺財注射了病毒，我必須照顧好旺財。旺財是我最好的朋友，更是我唯一的朋友，它跟了我十幾年，現在已經很老了，比起報案來說，旺財對我更重要……還有，你天天待在他身邊，他一直拿你的安全在做威脅你知道嗎？”人都是有私欲的，李堯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程若若忽然癱坐在地上，她不能接受這個真相，她不能接受這樣的殘酷，可是，更殘酷的還在后面。

“若若，安琪和娜娜都是易南的女朋友，他同時和你們三個交往，這件事情，我不說，其實你也是知道的吧。”

八

易南被關進了監獄，學校又開始變得安靜起來。知情人都守口如瓶，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依舊表情淡漠行色匆匆。那些曾經被“僵尸狗”旺財襲擊過的女生，卻偶有幾個被不小心爆出丑聞。

好像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

程若若的生活也恢復了最初的平靜，可是她無法原諒，自己深愛的男朋友易南，竟然同時和三個女生交往，這叫身為系花的自己顏面何存？從來只有別人追捧著她，而這一次，她感到了深深的挫敗。

幸好有深深喜歡著自己的李堯，幸好有高中的同學菲菲。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要不是自己的唆使，易南那個傻瓜怎么會真的去殺了安琪？又怎么會恰好讓李堯目睹了這一切？當然，自己在無意中告訴了易南自己有個學醫的高中同學菲菲，她研究的病毒，有很神奇的功能……一切的一切，都按照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這樣一個世界，所有的背叛者都該死，所有的茍且都不能存活。

程若若提著暖壺走在陰暗的走廊上，臉上的笑容如同潮濕深溝里生長的不明植物，夸張地蔓延開來。

忽然，一聲狗吠劃空而起，一只大黑狗猛地朝程若若沖過來，這一次，再沒有機會讓程若若反擊，她的身體，隨著暖壺破碎的聲音一并倒了地。

那樣破裂的聲音，伴隨著尖叫聲一起，仿佛是在印證剛剛那一句話，所有的罪惡，都不能茍活……

旺財還沒有離開，它那渾濁卻深邃的眼睛，在一片漆黑里泛著微光。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