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

按照電話里說的,兩天后的一個下午,他們見了面。張濱指著蛇城的一些街道:“你沒說這里這么有意思啊?!毙〕羌疅o名,卻因為蛇餐而名聲鵲起,人們也開始叫它 “蛇城”了——盤曲逶迤的小路、蛇巢般怪異的建筑、大大小小的蛇形路燈等等(城市的規(guī)劃者似乎有意往這個古怪的方向塑造它了)他們已坐下休息好一會兒了。這個朋友的造訪是一種逃避。李海鷗看著對座的張濱。他說,老婆失蹤有一段時間了。張濱側(cè)著身,目光在四處搜尋什么。一聲尖銳的叫喊引得大家紛紛調(diào)轉(zhuǎn)腦袋。他們都看見了那個女孩從樹林跑進了咖啡館里。大家來不及掩飾自己的曖昧神情,女孩已站在眾目睽睽之下。李海鷗回頭看了一眼。雖然,一個人住在小城,他也給張濱訂好賓館——這是學生時代形成的習慣。那時,他就在學校外租了一間房,直到畢業(yè)也沒讓人去過。張濱對此見怪不怪,他沒想到李海鷗會突然放下杯子走過去。張濱看見他在女孩耳邊說了幾句之后,女孩眨了幾下眼睛,似乎想了下,就和他一同走出了咖啡館。走出咖啡館時,還跟愣愣的張濱,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你叫什么?”
女孩兒想了一下,說:“叫我露西吧?!?/p>
露西抬起的右腿沒來得及落在地面時,她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蛇。它“嗖”地閃了那么一下。她沒敢踩下去,把抬起的腿向前邁了一步。這一步差點兒讓她摔倒。露西形容說,那心就像觸電,呼吸困難,真的,真的。太多人慕名來小城,李海鷗吐了一口煙,悻悻地說:“這地方越來越像蛇了?!甭段髀牪坏较胍幕卮穑闩み^頭去,不說話。他們被一輛出租車載著奔馳在了彎曲的山路上。司機問去哪里。當露西說出地點時,他輕聲笑了起來。這條路是通向山頂蛇莊的。蛇莊并不是養(yǎng)蛇的地方。那是一個高檔療養(yǎng)區(qū),招攬著四面八方的有錢人。它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龍鳳湯”而揚名萬里。李海鷗曾聽人描述它的制作過程。那時他剛來小城不久。據(jù)說制作這道湯需要一條眼鏡蛇和一只母雞。
“從鐵桶里揪出一條重約0.5公斤的眼鏡蛇。大廚逮來母雞。它聞到眼鏡蛇的氣味,羽毛立時根根倒立,呆若木雞。眼鏡蛇聞到木雞的氣味,頸部瞬間膨脹。片刻,猛然張開嘴,用力咬向母雞。雞慘叫,雞冠由紅變暗,半分鐘后,便耷拉著腦袋栽倒在地。趁母雞體溫尚存,大廚忙提到廚房放血、去毛。眼鏡蛇也在這時被活活丟進鍋中。熬煮一宿,雞肉蛇肉混為一體,‘龍鳳湯’就做好啦!”
這道湯對小城的人來說只是說說,并非人人見過。李海鷗覺得這不過是傳說。小城人很少去山頂,多數(shù)人只在山下生活。城市外圍是海,海上飛著不同的海鳥。海鳥不時從蛇莊的上空掠過,留下持久的鳴叫。李海鷗當年坐在海邊看著山頂?shù)娜壶B想,自己被分配到這個地方來,多像其中的一只啊。而山頂是一個充滿誘惑的地方。
這還是李海鷗第一次上山。與身邊表情冷漠的露西相比,他的激動溢于言表。路程逐漸縮短,司機扭頭看他們幾次,然后每次都會露出那種詭異的表情。李海鷗明白這家伙在想什么。不知行駛了多久,車在一個歐式的大門前停下來。當時,李海鷗正接張濱打來的電話。
“蛇城的妓女都在哪里?”
李海鷗就說有一條街,礙于身旁有人,并沒具體說是哪條街。他早就聽人說過,沿著碼頭邊那條彎曲的路走十分鐘,便會看到一個蛇形的路燈,那就是了。匆忙放下電話的李海鷗抬頭時,露西看著他。
“剛才那個朋友?!?/p>
大門里有一片草地,向東拐兩個彎,幾盞蛇形路燈便會出現(xiàn)在你眼前。林中藏著一座白色的洋樓。李海鷗站在園中抬頭看了看天空。此刻,天上空無一物,海鳥的叫聲在很遠的地方盤旋。露西在他面前打開白色洋樓的大門。走上二樓,進到了左邊第五個房間。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躺在床上,歪著腦袋,盯著窗口,口水流滿了枕頭。窗外有經(jīng)過樹枝篡改過的黃昏的光線灑進屋子了。
露西冷冷地說:“我男人?!?/p>
李海鷗“哦”了一聲。
“這是……”
“你聾了嗎?”
“?。俊崩詈zt驚叫一聲。
“最好的三年都給了他。他終于和我結(jié)婚了,一年就車禍了。然后,我這兒就像蛇一樣冬眠了?!彼置呐K的位置。
“現(xiàn)在想,他老婆挺好的,幸福的一家……”
露西站在床邊那片冰冷的黃昏之光里。李海鷗朝她走近幾步,又側(cè)臉朝床上的男人看了看。
“不可以治?”
露西將窗簾拉上,房間立刻沉入一片黯淡。
“我們走。還有你。藥給他喂了……”
“剛給吃過。”
小保姆隨他倆出了房間。李海鷗跟著露西下樓,她留在蛇莊,穿過花園,走入樹林。出了樹林便來到通向大門口的石路。石路幾乎是爬過那片草地的。露西把李海鷗送到了大門口。這個女人的冷漠,對李海鷗來說,就像咖啡館里的熱絡一樣。 沒什么。他跟自己說話的同時,目光深鎖在她身上。這個女人有著蛇一樣的身段,變幻的表情。這個女人吸引了他。他走向出租車時,滿心猶疑。事實上,他當著張濱走過去和她搭訕,不過是一種表演。如今,這個表演像司機不言而喻的眼神一樣真實。他拉開車門,遞過來一張紙。
“電話號碼給你吧……”
露西沒有拒絕,只說:
“不要期待。”
彎彎曲曲的山路從黃昏中斜劃而過。山頂?shù)娘L跟著汽車一路呼嘯。路像一條光滑的蛇一樣,從他身邊滑過。窗外飛馳的風景中,大量抖動的花草讓人忍不住懷疑里面是否藏著蛇。萬蛇出動,草聲陣陣。李海鷗搖開車窗,想起關于小城的廣告語。他打了個激靈,而后被什么抓住脖子一樣,迅速轉(zhuǎn)頭。他什么也沒看到。他本該在出租車距離蛇莊門口百米左右時就開始這個動作。那時回頭,他會看見露西,會看見她妖嬈的背影。此時,夜色已降落下來,露西不見蹤影。
大海在燈光下綢子一樣飄動。車在他預定的那家飯店門前停下。張濱不在房間。李海鷗不得不一個人回家。剛開門,手機就響。他以為是張濱打來的:“你……”聽了一會兒,“我年輕時相信過愛情?!笔锹段鞯碾娫?。
“現(xiàn)在在哪兒?”
當她說出“我和他也是在那里相遇的”,李海鷗下意識地掛斷了電話,慢慢地讓手臂攤在黑暗里。
“這個女人不尋常!”他想。
李海鷗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找露西。露西的目光和他想得一樣,與其他女人截然不同。尤其在這時,他覺得那種沉湎往事時才有的目光深深地盯著自己是很美妙的一件事。他們坐了一會兒。露西沒有說起電話中的“他”,而是問到了李海鷗的朋友。
李海鷗說:“幾天前,他忽然來了一個電話。”
咖啡喝完,李海鷗帶著露西走出咖啡館。
十五分鐘以后,他們進了一家賓館。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李海鷗試探性地摸了摸露西的后背。他等著對方的反應。或者說,對于這樣一個女人,李海鷗準備好了被拒絕時不要做出太尷尬的表情。然而,她是一個奇怪的女人。她捧住他的頭,像蛇吐舌頭一樣吻住了他。他們的身體在房間里糾纏。照理說,當李海鷗抱起她放到床上,她不該轉(zhuǎn)過身抱住自己,對氣喘吁吁的他說:“現(xiàn)在,還不可以……”
“這里有一條蛇?!甭段髦钢约旱亩亲诱f。
李海鷗的下身垂了下來,他將女人放開,坐到了床邊。一支煙燒完時,他說:
“走了?!?/p>
李海鷗住的地方?jīng)]什么人來過。他也很少走進別人家。只有在自己家,一個人,才能睡著。這一天,剛睡著,一個電話就把他吵醒了。
“你在咖啡館跟那女的說了什么?”
張濱沒等他說話,糊里糊涂又說了些什么,電話就斷了。各種聲響混在呼呼的海風中,從黑暗的海面上彌漫四方。星空黑沉沉地覆蓋在數(shù)條彎彎曲曲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上。此刻,行人寥寥。李海鷗晃著背影,一邊走,一邊抬起了頭。他停在那里,被零星的行人越落越遠。這樣的天空給人一種觸手可及的感覺。所以,他默默地向天空伸出了手。擁抱一個人并非是輕而易舉的事。過了一會兒,肚子咕嚕嚕叫起來。他從這條路一直走下去,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夜市里。夜市的人都在吃著喝著,沒人注意到他選了一個角落坐下來。服務員很快端來了花生米和啤酒,又不肯走,熱情地推銷起蛇羹。
李海鷗變得有些激動:“我他媽過敏,過敏你不懂嗎?”
沒多久,剛才服務員又怯生生地走了過來。
“不來份蛇不就白來啦!”
他在這里工作有些年頭了,是第二次到這里吃。關于龍鳳湯的傳說,他就是在這里和同事們夜宵時聽說的。然后,他回家睡覺被噩夢驚醒了。以后,別人約他,他通常都不來。他跟別人的解釋是過敏。別人問過敏什么,李海鷗就會告訴他,蛇。餐館聚集了很多小城人,蛇莊的人卻從不會光臨這里。吃完后他從夜市匆忙穿過,沿著海岸,拐上一條路。第二個女人在這里叫住了匆忙走路的李海鷗。
“說說話,好嗎?”
李海鷗仿佛看到了露西。她們的輪廓在路燈的照映下一會兒重合一會兒分開。那眼角眉梢真有些相似。他揉了揉眼睛,點了一下頭。其實,自從蛇城繁榮起來后,這種女人便從各處涌進小城來。他見過很多,常常有陌生女人在晚上叫住他。不過他沒什么興趣。他覺得這是她們的生活。但這一天,他仿佛被這種生活誘惑了一下。他們一前一后拐入一條窄巷中。前面是一條燈光稀疏的小路,路兩邊黑黢黢的墻影朝路面壓過來。李海鷗抬頭看了看天,月亮不知什么時候出來了。墻后有一片樹,他們走著,月光不時從樹縫中鉆出來,亮成了一片。
“真是別有洞天啊……”李海鷗跟著女人不停地轉(zhuǎn)彎,最后推開一扇門,一家旅館出現(xiàn)在門里。一個老婦人坐在掉漆的柜臺里,看他們走了過去。一把鑰匙伴隨著“202”的聲音放在了柜臺上。
推開202的門時,女子指了指床:“坐?!?/p>
李海鷗第一次喝那么多酒。為趕快離開夜市,他喝得猛了點兒。他覺得頭很暈。既來之則安之。李海鷗看到女人模糊的臉在昏暗的燈光里晃動。他挨著女人坐下,拉過她的手。女人把手抽回:“咱們說說話吧?!?/p>
這引起了李海鷗極大的反感。
“當我有錢沒處花?”
“反正,都來了?!?/p>
李海鷗笑了。
據(jù)說,干這個的周圍都有打手保護。他這里一有舉動,門外便會跑來幾個刺青男修理他。他趕緊轉(zhuǎn)了一下話題:“聊啊?!?/p>
說著側(cè)躺在床上。女人輕輕地躺在了床的另一側(cè)。
“我有個兒子……學費還沒交,我怕他被人瞧不起。聽說你們這里盛行這個,我們那邊管得嚴……我不得已……”
“那你男人呢?”
“他的錢太惡心……再說那不過是……”
“一場夢?”
“我確不確定?嗯……我只能確定一個人來了蛇城,他也迅速喜歡上這個氛圍?!?/p>
李海鷗聽得莫名其妙。在這個曖昧的場景里,或者說有點像吊詭的氛圍中,他也想到這幾天的經(jīng)歷有點可笑。
“重要的是,他們都得醒來?!彼搿?/p>
這時,最重要的是,由此及彼,他的思念已奪門飛去了蛇莊。
“就這么簡單,你以為我說假話嗎?”
李海鷗在一層淡黃色的晨曦中醒來。女人蜷在房間唯一的沙發(fā)里,不知是睡是醒。他坐起來,頭還有些暈。忽然,女人開口,聲音那么低:
“昨晚,你手機響,響了很長時間?!?/p>
李海鷗覺得不能再待下去了。
“得走了!”他說。
“吃個早餐?!迸优榔饋?。
李海鷗下意識地笑了,穿好上衣,徑直地,走向了門口。
女人在他身后的柔光中側(cè)身躺著,而她發(fā)出的聲音卻那么有力:“你一定以為我是個騙子!”
“你不想回去?”
“回得去嗎?回不去啦?!?/p>
李海鷗站在門邊,低頭從兜里拿出僅剩下的七百塊。女人接過錢的目光,在他看來是絕望的。
她說:“也許,你出門就忘了我?!?/p>
昨晚那個電話是露西打來的。張濱來蛇城已是第二天了。李海鷗聯(lián)系了他一下,但沒有聯(lián)系上。他準備打給露西,驀然想起那句“你不要期待”。他問自己,你期待了嗎?想了想,沒有答案。按照露西短信的內(nèi)容,他去了那個旅館。兩人的見面猶如回放上次見面的情景,電梯的撫摸、床上的糾纏等等。這次一氣呵成。露西躺在李海鷗懷里給他講了故事的開頭:從蛇莊出來,我都去那個咖啡館。每次過樹林都沒遇上蛇。唯獨遇見你那天。
李海鷗開始抽煙。
“我給他按摩時就覺得胸悶,心里空蕩蕩的。到了咖啡館,還是這種感覺。那天,我走得急,快出樹林了,就看到了它。我感覺它是跟著我從蛇莊出來的。以前或許也跟著,這次被我發(fā)現(xiàn)了,它像個人似的盯著我?!?/p>
露西搶過了李海鷗手中的煙。
“那一刻,蛇鉆進了我的身體。它在某一時間會突然出現(xiàn),我沒辦法控制它?!?/p>
李海鷗猛地抱住她。這副光滑的身體就像塊冰。
他想,“真像啊,我說,你不能忘了那些?”
露西回答:“哪些?都忘了?”
“你要記得我愛你?!?/p>
她很鎮(zhèn)定。
“你愛過多少人?”
……
總是這個樣子,一縷一縷的陽光穿過模樣古怪的建筑斜落而下。李海鷗抬頭看上那么一會兒,才低頭走進這家咖啡館,并在西北角靠窗的位置坐下,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對著那片在風中抖動著陽光的樹林發(fā)呆。
很多個午后就是這樣打發(fā)過去的。在張濱來的那個下午,之所以大膽地朝女孩走過去,是因為他期待已久。畢竟,他看見她那么多次了,他一直想這么做。有一次,他看見一個男人就是像他那樣,走過去,跟她說了點什么。然后,他們從他落寞的視野中消失了。
這次造訪正是時候,它就像一個開關,為李海鷗蓄謀已久的模仿做好了鋪墊。李海鷗猜到了開始,可怕的是猜不到結(jié)局。誰知道那條蛇會跑到哪里去呢?張濱的電話一直處于關機狀態(tài)。第三天,他開機了。
他們約到了海邊的小酒吧。
“只要她愛我,我才不在乎她兒子的看法,我不在乎……”
李海鷗說:“喂,還好吧?”
張濱倒在了地上。小酒吧里人很少。李海鷗也有點兒醉。沒人理會這對失意的男子。他也不去管張濱,而是斜躺在座位上給露西發(fā)信息:“在蛇莊?”
聽不清張濱嘴里又在說著什么。直到他沉默,李海鷗才過去,將他從地上扶起。兩人出門,坐上車。把張濱安排好,他又離開飯店,迫不及待給露西打電話。他們重復了前兩次的情景。最后一步,李海鷗停了下來。他倒在床上時大喊了一聲。露西被嚇得在黑暗中抖了幾下。她從他身下爬出來,看到他的手正捂在心臟的位置上。
“你別嚇我,別嚇我?!?/p>
片刻之后,李海鷗平靜下來,他坐起來。露西試圖阻止他穿衣,試探幾次后,她又放棄了。她坐在那里,看著李海鷗穿好衣服跑出房間。除了倉皇的人影,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李海鷗來到海邊那條街上的時間,剛好與上次夜游蛇城一樣。他想不如模仿前天的自己,在夜市那家餐館里吃點兒東西。當服務員站在他面前時,他提前拒絕了討厭的推銷。吃完簡單的飯菜,付賬走人。
此刻,他想起了那個女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起了她。于是,下意識地穿過夜市到胡同口。慢慢地走著。當李海鷗走到原來的位置時,那個女人果然站在那盞路燈下。
“謝謝你相信我。”
她先是看著李海鷗。慢慢地,又視線沿著遠方彎曲山路的其中一條攀爬而上,人也突然走到了很遠的地方。時間就在風中走著,等了一會兒,她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眼睛里亮了一下。
她說:“你知道嗎?我真想忘了那兒?!?/p>
李海鷗的心涼了。
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絕望推著他匆匆地起身,想要離開。
這時,女人扯住了他的衣服。
一雙手也是涼的。
他聽到一段話:“你去那兒,進門要過一片草地。向東拐兩個彎,會看見一座白色洋樓。一個小保姆出來給你開門。你就說找二樓左邊第五個房間里的人……”女人想繼續(xù)和他說,但他已無心聽了。
女人看著他,看著他。后來,就看不見了。
四天后的清晨,李海鷗看著張濱走下碼頭的臺階,上了船。張濱臨走跟他說了一些話:“遇到的事讓我明白很多。年輕時,我不相信。其實,你說得也對?!蔽蚁雽懙倪@件事情到這里,就算是過去了。在某個不在我預料中的深夜,張濱又打來了電話,情境相仿,聽他說如何難忘蛇城兩夜……李海鷗對著電話,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