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寫一首壯麗的詩篇,
來證明我依然熱愛火焰的噼啪聲。
河里的旋渦,帶著鮮亮的積雪,
告訴我所有啟蒙時代的悲歡。
但一只惡鳥,正飛過心悸時的惶恐。
我說的話你不必當真,所有預言都寫成過詩,
親愛的M,請指點我生存的另一種方式。
我曾千百次嘗試把手指削成均勻的薄片,
適合裝訂,給一個有良心的出版人,
印上千本,圍爐喝酒時,就再不缺引火物。
要放任臉頰的蒼白消滅膽怯和冷漠,
摘兩朵花,搭個祭天的涼棚,
紅色的夏天就快來了,赤身的姑娘
禁不住地大放厥詞。她們寧可
選擇一種飛蛾撲火的方式,來宣示
權利和悲哀,“嘿,木馬上的騎手,
聽我唱完這支曲兒,再過江北可好?”
一直以來,我相信啤酒是最好的武器,
抑或改錐,可以刺入化膿的肋骨,治愈
奮不顧身的炎癥。親愛的M,系好頭巾,
來觀摩東方常有的蟲蟻,正手把手地學步。
三局敗北并非最壞的結果,言語不通,
再誤解些惱人的校規,就可以培養出
叛逆的三好學生,“你為什么從來不穿
肉色的絲襪?”在黎明前最后的兩小時,
讓我給你講講風箏和吝嗇的茶水。
比如你家門前究竟有幾株棗樹?又比如,
九月過后,草原上能否誕生新的生命?
直到今天依然念叨山海關鐵軌的人,都不妨
去拜訪偶像,在豐臀肥乳的酒肆里,
變成屢遭唾棄的扒皮兄,將同情心循環利用。
十年后,我將在集市上賣馬鈴薯,或者在鎮上的
不銹鋼廠,親手夭折我曾向往的故事。一路向西,
帶著所有早逝詩人的詩集,磨快舌尖的刀,
幻想著能多看幾眼你護耳罩下球狀的暗面。
離開之前,我一無所有的兄弟告訴我,
只有在酒后,我才能聽見那朦朧的哨聲,
叫醒我,聽河對岸幾句弱者的獨白。
親愛的M,你必須明白,這世上
最困難的事,是活著過完一生。
親愛的帕菲拉,請攥緊指尖,流淌雙手,
埋伏在五谷豐登的山峽,看我的師傅
自力更生,播種、耕作,重建嚴寒的
第九座山峰。我總仇恨這個不傳秘技的師傅,
只好飲酒,燃燒外套。皮囊是天然的絨線,
順風而行,不朽的斧頭就近在眼前。
無論你戴上耳機或者踹我一腳,帕菲拉,
我都要把你的故事告訴我的父親。
他古板、刻薄,蔑視青蛙和莊嚴的沸水,
你不會害怕的,“從今往后,便沒有這個哥們兒。”
我的姑娘帕菲拉,從不肯仗劍驅趕盜匪。
做她的護衛,困苦如影相隨。時而停滯,
時而掩上騎兵的鼻腔。廚娘總管曾一度
成了我的師母,“刀劍無眼,但臉總得喘氣。”
你應該感到高興,時隔這么多年我依然記得
你嘲諷我的眼神,無論墻上掛棉布或佛手。
緊握雙拳,悠游于短發女郎沉睡的小徑,
幾年前,地磚未開裂,你總能順暢地轉身遁走,
打一槍換個地方,那是創紀錄的巔峰時刻。
隨后,石灰巖城堡再也生不起火爐,
也無從安慰流浪的光。你要求我
多拆幾塊墻磚,給逃亡的仆人行些方便。
我驀然想起我師傅,讓我學了三年泥刀和
瓦礫的手藝,說“這是防身的把戲”。
做成膠囊,藏在舌根下,再不濟
也能在口腔里砌個池塘,安居樂業,
絕少呼吸,直到我弄清你所有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