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詩歌手記（組詩）

張洪波

火山彈——潿洲島：非地質學詩歌手記之一

它們曾經被高高地拋在空中

塑性熔漿團 火山噴發的碎屑產物

經火的身心冷凝成各種形態的石頭

鑲嵌在沉積巖流形的紋路

它們躲進更大的胸懷

讓地質學更加神秘更令人聯想

任大海年年歲歲耐心打磨

它們的光色正一天天地黯淡

仿佛一個個活著的老齡生命

億萬年過去 力量已遠不如當初

遺憾的是 沒有擊中海的要害

反而成為島的一個很小的部分

很像某個人 轟轟烈烈的一生

甚至到了很高很高的高處

最后還是沉落并渺小和寂寞

月亮灣的火山石——潿洲島：非地質學詩歌手記之二

夕陽正在緩慢地躲過海灣

月亮還遲遲沒有升起

在這樣的光線里

月亮灣巨大黑色的火山石

凝望大海

那么沉靜

曾被發瘋的火焰燃燒

曾被無情的波浪戲弄

一個飽經磨難的強者

心中仿佛還有巖漿在燃燒

在它的面前

我渺小得不如一塊渣屑

我也算是經歷過磨難

心中卻早已沒有了噴發的情緒

一個軟弱的人

連淚水都在漸漸熄滅……

我仰視火山石黝黑的面孔

我撫摸火山石堅硬的身軀

我多么渴望自己的心中

也能有那樣一股熾熱的巖漿

海蝕崖——潿洲島：非地質學詩歌手記之三

磨蝕 擦蝕 溶蝕 沖蝕

海水對陸地為什么要這樣

不停地用猛烈的波浪襲擊

海蝕崖 挺胸收腹

一忍再忍 一讓再讓

退讓出一塊基巖臺地

一層又一層的巖石

一摞又一摞歲月的稿紙

記載著盛塘村教堂的福音

盛塘小學讀書的稚聲

還有來自香蕉林的味道

以及靠岸的船鳴……

潿洲島的人好脾氣

從不計較風風雨雨

他們美麗的女兒給我們做導游

把那巖石里芝麻大小的美

都講述得清清楚楚

海蝕崖有些羞赧

肥碩的仙人掌垂簾掩面

殘缺的美

不能這么讓人看來看去

在銀灘

銀灘是北海人引以自豪的地方

他們每年邀請詩人來北海的時候

都必須要到銀灘走走

那些詩人都曾借銀灘抒情

或者表達對一個美麗景觀的激動

那些詩人離去

真正的詩人才機智地出場

一只又一只小小的沙蟹

披掛著晶瑩的白沙

鉆出洞穴 晾曬心情

之后 勤勉地跑來跑去

相互問候

傳遞更多的詩意

它們仿佛從來不用絞盡腦汁

總是那樣自然地

把又一種詩歌寫遍沙灘

讓人領悟

銀灘的沙子之所以細膩如詩

是這些弱小生命的功績

明年還會有詩人來

沙蟹們依然會讓出舞臺

躲到沙子的深處

隱蔽 做詩歌的臥底

在去潿洲島的船上

海面的浪很大

船搖晃得厲害

杜漸坤先生糾正我的感覺

——不是浪的緣故，是涌

娜仁琪琪格開始暈船

看來馬背上的民族

還沒有找到駕馭大海的方法

施施然說

看著遠處的海平線

就不會暈船了

我相信了這個說法

就一直看著遙遠的海平線

還往更遠的地方做了一段聯想

在老街

一開始

是走進老街觀光

很快就變成了購物

我是一個不太會買東西的人

纏著合浦出生的杜先生

問這問那

邊問邊走

還拍了許多照片

多數是年紀很大的老屋

進一家店鋪

一位繪畫的老人在工作

有人說

拍張照片吧

畫家的老伴出來制止

只能觀賞

不許拍照

有版權意識

我們幾個搞過出版的表示接受

是不是也應該買點什么

天色已晚

回頭看來時的街口

一顆圓圓的落日

充滿笑意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