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 物 [組詩]

廣 子

禮 物（給你）

春天抱著春夜，我抱著你

沙發(fā)上，孤單抱成一團(tuán)

有一點兒緊張，有一點兒顫抖

有一點兒沖動，有一點兒感傷

也許是錯覺。甜澀的光亮

在幽暗里一閃，又回到瞳孔

你閉上眼睛，我就看不見你了

你閉上眼睛，我就找不到光亮了

我試著來到你的嘴唇，我試著

合上你偷偷露出的小鉗子

沙發(fā)上，我抱著春夜和你

像一個遲到的春天

禮 物（或春天的會議）

成群的烏鴉飛來北方

漆黑的翅膀下夾著

春天的文件夾。步調(diào)一致的飛翔

經(jīng)過春風(fēng)的整理，顯得優(yōu)雅

而富有節(jié)奏。被沙塵削尖的喙

怎么看都像一張鸚鵡的嘴

多么奇怪，這一幕發(fā)生在春天

那一貫在樹上發(fā)言的烏鴉

竟然換上了喜鵲的西裝

起初我的確有些納悶

那天我恰好途經(jīng)四子王旗

在汽車轉(zhuǎn)彎的瞬間

看見成群的烏鴉脫離了樹冠

聒噪聲漆黑一片。我知道

我闖入了烏鴉的地盤

但問題是，誰能斷言就沒有

喜鵲或麻雀混進(jìn)了烏鴉的隊伍

這些興師動眾的鳥啊

理直氣壯，難道只是因為

出席了一場春天的會議

禮 物（或第一場雨）

如果玻璃像銀幕，臥室就是寂寞的影院

我感到雷聲貼著你的臉頰滾過

不遠(yuǎn)處。樹葉還藏在樹枝里

只有回家的螞蟻洞悉了秘密

幾乎總是這樣，陰霾的涵養(yǎng)有限

對熱衷變幻的氣候估判不足

親愛的，你不用看雷霆的臉色

烏云抱不住執(zhí)意分手的雨水

我們可以忽視窗外的閃電

但不必勸阻一只螞蟻放慢腳步

禮 物（或酒吧之歌）

兩只酒杯碰到一起，這就好比

相遇的兩個人，可以碰碎

也可以碰出響聲。如此神秘的意境

怎么能說得清楚呢？你輕輕轉(zhuǎn)動輪盤

夜晚的指針就會自動纏繞

再轉(zhuǎn)動一下，嘴唇將失寵于吻

相遇就是這樣，像兩只酒杯

輕輕一碰，世界就碎了

我們在響聲里沉浮。這多么奇妙

就像那只孤單的輪盤，當(dāng)它停下來

響聲還在原處，但碰碎的酒杯

會神奇般地彌合。如果它不停地轉(zhuǎn)動

如果它在你的大眼睛里不停地轉(zhuǎn)動

接下來，那暈眩的指針該怎么辦？

禮 物（2012年12月12日或道歉書）

即使一小會兒，我們也不可以

把自己變成對方的陌生人

再小的怨恨也不會大于相愛

哪怕是片刻也不可以。等電影散場

再流淚就晚了；多么悲傷的劇情

也比壞的結(jié)局好。這就好比

人生的臺階，總是越走越低

低到我們會忘記攀登。不要等到

昏黃的月亮溜上樓頂，才想起悲傷

才懂得劇場里嘩嘩的燈光

其實是對劇情的緬懷。那一刻

我們可以在燈光里多待上一會兒

試著去改寫各種可能的結(jié)局

我們何嘗不是生活這部大片的主角

你說呢，相愛不也是這樣嗎

盡管不切實際，盡管不夠完美

但原諒總會彌補現(xiàn)實的漏洞

一小會兒也是一輩子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