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岷州

海 郁

7月22日7點45分，我的家鄉岷縣發生了里氏6.6級地震，遇難人數上升至95人，千余人受傷……

1

大暑的早晨，大地劇烈晃動

這座灰沉沉的城市，像被風暴席卷著

不能著陸的倦鳥

痙攣、哆嗦、惶恐

街區的監控攝錄了這個清晨扭曲的表情

破碎的瓦舍，陳年的椽木

戳入鄉村憂傷的眸子

呼號哀哭，在傾斜的山城村落奔走

2

像魚刺，卡在喉嚨，所有的焦急在半路擱淺

只有時間的手指，強摁在F5鍵，不肯松手

它拖著災難龐大的暗影在步步跟進

一次又一次把死難者的數字舉在半空

又惡狠狠地拋向脆弱的村莊

警笛聲聲，劃過心尖，犁開一道道血的口子

死亡和殘垣斷壁匍匐在眼底

占據這座城市淚水的位置

3

不是玩累了，才睡在那兒

睡在凌亂的院子里

你渾身上下殘留的黃土，在一天前都參與了

對你的埋葬，大地的口子如同

這塊貧瘠的村莊的傷疤，永遠都不會愈合

你像往常一樣玩累了，睡著了

只是這一覺很漫長，等同于永遠

我的孩子，天堂的路很黑，很崎嶇

就像人間的我踩著泥濘

悲痛失聲

4

暑假的生活斑斕多彩，像你在

草叢中捉螞蚱，像你頭頂撲扇的蝴蝶在歡呼

天藍得醉心，一書包的作業

在瘋玩的縫隙，還是未能掃去你貪玩的興致

今天，你沒有來得及出去，沒有

走遠，你和你的爸爸媽媽抱得很緊

這么久了，你們依舊沒有分開

我知道，你們是團圓的

只是，你們把破碎留給僥幸活著的我們

留在這個貧窮的峽谷

像絕望

5

我只看到香煙在自焚

一截一截的白灰被黑夜吸食

我聽到了一只夜鶯的鳴叫和一聲杜鵑的啼哭

其實，山村并不寧靜。有如雷的鼾聲

有嚶嚶的抽泣聲

我只在乎這一根接一根的香煙

這無畏的灼燒和指尖游走的猩紅的點

我也沒看到吸著氣的腮幫，更沒有

看到吐著嘆息一樣的唇

像在死過又慢慢蘇醒的村莊

在村莊至高的領地

我目送那些集體埋葬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