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當詩抄

馬蕭蕭

兩 當

西秦嶺這座約莫萬人的小縣城，正當于

祖國的北雄與南秀兩者之間

張果老的千年傳說，與馬蕭蕭的兩日游玩之間

穿城而過的廣香河畔，珍稀的行人漸次歸宿于晚上九點

當一縷毫無懸念的山風，尾隨著我在更無隱私的

幾條街巷，養無人之眼

那盞打晃的路燈，莫非是在笑我的影子

如一枚貼到哪兒都不太合適的標簽？

在云屏三峽聽老者唱山歌

那一刻我忘記了奇山異水美人

只聽見時空里一道道放蕩的閃電

苦苦押韻著您深深的額紋、厚厚的繭

鎂光燈下，我把您挨得越來越緊

像一個半舊的兒子

押韻著一個文物父親

在黑河峽谷與一架UFO相遇的全過程

小時候在湖南老家的深山里

我就膽敢獨闖夜路了，因我堅信

即使是鬼，也不會、不敢、不忍

欺負每一個通靈通神、是妖是仙的小孩子

這回在陜甘交界的黑河峽谷，在嶙峋

怪石前，我邀作家馬步升摸黑巡山

恰如舊社會里，某儒將手中

兩支并排著揮毫潑墨畫鐘馗的毛筆

突然，幾十米外一點鐘的方向

不疾不徐殺來一尾磷光閃閃的飛行物

“呀！那是個啥？”步升兄變戲法似地

掏出一支小火箭筒般的手電

將一束人造的強光殺將過去：“看我

收了你！”那家伙頓時逃得無影無跡

難道這是一架誰誰誰派來滅口的無人機？

哦，我倒更希望它是一枚

前來劫持我們這兩位謫仙人的微型UFO哩

只是，咱已長成這么大個軀體

軀體里還裝了那么多的人間煙火

沉而又沉，它又如何載得起？

想象廣香河畔的一株藍色植物

越是單相思，越不會談相思

在一個中年男性眼里

藍寶石有點硬

藍墨水呢又太軟

藍衣裳起到好處，為她的

腰身，舉辦著美展

——這一縷

爆炸于涼風之中的微笑

剛打出閃電的草稿

滿山落英便如決堤的洪水

繽紛著五體投地

在兩當，想起一句“早知有隴南，何必下江南 ”的廣告語

隴南二字，正是隴上江南的縮寫

在隴南我愿意把自己，縮成

一株小草、一枚綠葉、一顆鳥蛋、一滴瘦水

甚至是一句無形的蛙鳴

以便把更多空間，留給風塵中那些

急需來此去秀的人們

小隴山迷路記

當我們的坐騎，迷路于這汪

讓我們甘于迷路的小隴山林海

那些傳說中的枝影、花云、草浪

會不會驚奇并驚恐于一只

因醉氧而越界的鋼鐵怪獸？

驚恐的是，到一扇好不容易遇見的

柴門前問路，一對樂呵呵的老人

竟對不遠之處的高速公路入口聞所未聞

樂得同伴又高聲逗一棵看上去已成精的

大樹：“老哥，從這里到凡間，咋走？”

話音剛落，前邊煙霧里突然閃出幾個

來自外省的放蜂人，我們臉上

頓時綻放出終于找到組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