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 東
鳥群去了遠方
馬廄里裝滿了空蕩蕩的夜晚
冬天這頂白草帽戴在村莊的頭上
偶爾有幾片落葉隨風飄動
拖走了雞鳴犬吠
包括寂靜
十二月 一年的極地
舊傷未愈 雪是最疼的部分
呼吸里扁扁的陰影正信步而來
前有荒草后有荒冢
站在坍塌的阿勒楚喀城墻豁口里
面前有很多條路
很多條路在雪中爬向雪更大的地方
拖走了白晝與夜晚的間隙
和一只家雀在雪地上的爪痕
沒有人知道它踩醒了我的睡眠
讓我感覺到了呼吸以及等待
這些并不完整
那脊背 沉默的額頭
那胸腹間制造臆想的鐘擺
冬天里的花蕾是緩慢的奢侈
而有種聲音叫做肅靜
磨亮了夜晚迫使我一言不發
骨骼 脈絡開始透明
我不能伸展四肢
頭顱只是一顆有呼吸的果核
幽暗的物質降落在枝頭
我渴望那花蕾釋放雷鳴
將黑與白藏于心中
仿佛它就是永恒
上升 下降 或者讓我懸浮
冬天的房間里
我是第三者
被兩個不會移動的盲點放棄
這么多車緩緩蠕動
只有兩條黑色車轍印
這么多雪
只有大地一個托盤 此時
所有臆想都是折斷的閃電
天空傾斜
我站在這堵墻壁的夾縫中
像一只咧著豁口的茶杯
吐出了幾口熱氣
等待的日子里
雪花和車輛是兩個虛詞
散發著城市氣息
并且不斷重復
黃昏以西有一條走廊
悠長的呼吸是新歡和舊愛
是它包裹了寂靜還是寂靜
包裹了它 而星光即將飄落
像終南山的雪散發著月桂的氣味兒
那樹下的少年已白發披肩
這一年積雪未化
這一年心事擠滿天涯
這一年兩根鐵軌是擱淺的船
這一年都是冬天
家園里住滿了嘆詞
黃昏深處把
蜷縮進身體的愛搬進搬出
這一年有個陌生人站在云端
夜晚重又降臨發間
還有雨 每—滴的背面
都住著一個少年
他沒想什么 沒寫什么
低著頭低下了吶喊
世界離他很遠 很遠……
海風馱著陰天去了遠方
怡島路在簡約的綠中沉睡
每分鐘都在倒下來。暴雨后的停頓
芭蕉樹上落滿了陽光
不曾丟失的生活解構了疑惑
露珠凸顯出幸福
臨街的一扇門里女人十指相扣
把夏天交給了緊攥的日子
現在,她要推開門
她有足夠的時間松開雙手
霞光在飛 露珠還在芭蕉葉上
扶正了傾斜的船
黑色的太陽只停靠在黑色的夜里
一粒不易發現的微塵在路上